对自己现今成了香饽饽一事不以为意,让我们仨看了都挺欣慰。
我们仨包括我,小妹,还有逃婚离家出走的宋思甜。
此话说来还怨我。当初我为了把小妹从遇人不淑的阴影中拯救出来,曾给她详细讲过唐门少主唐惟和他的第一个未婚妻结局凄凉的情史。前不久,小妹去看望在家里待嫁的宋思甜时,口没遮拦让宋思甜听出了端倪,给源源本本地把这段情史给套了出来。
宋思甜思前想后,终于不淡定了,凄凄凉凉地收拾了包袱,投奔小妹。
她不淡定的原因我也可以理解,这小姑娘虽说跟小妹都单纯爱幻想,但小妹生性大大咧咧,想过了也就算了,受了打击也最多嘴上出出气,不会跟自己过不去。然而宋思甜这姑娘心思细腻,又爱钻牛角尖儿,猛地发现了自家未婚夫曾经有段刻骨铭心的恋情,也难怪她想不通。
唐门也算的大杞国江湖上数一数二的世袭大家,这么一逃绝对不是小事,而咱娘家显然也不具备跟唐门为敌的客观条件。小妹挺无奈,只好动员我一起想办法劝思甜回家。我丢给她一枚冷眼,嗤笑道:“自作孽,不可活。”
小妹愁眉苦脸,委屈至极。“我也是不小心说漏了嘴,谁想到思甜她竟然那么介意!”
能不介意么?宋思甜只是个憧憬美好爱情的小姑娘,怎么会有广阔的胸襟容忍自己未来丈夫的心里还装着一个已经逝去的人?她愁肠百结,每天抱着自己从家里带出来的小瓷枕坐在院子里对月长叹。宋家找不到她,又不敢声张,急成了一锅蚂蚁。
小妹自我检讨了一回,我才跟她一起回了娘家看望宋思甜。宋思甜瘦了许多,看见我的时候眼睛一湿嘴唇紧咬,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就差没扑到我怀里哭。
“遥姐姐……”她瘪了瘪嘴。“我后悔了,不该答应嫁给他。”
我举了举手里的樟茶鸭。她的眼睛亮了亮,随即又满腹心事地转过头,摆了摆手:“我吃不下。”
“有什么事儿大得过吃饭睡觉?”我把鸭腿扯下来塞到她手里。“刚出炉的,香吧?”
小妹在一旁吞了吞唾沫。“二姐,我也要。”
“去!看到那面墙了么?就那儿,你先面壁思过去。让我跟思甜说说话。”
小妹嚎了一嗓子:“二姐你偏心!”
宋思甜见我俩拌嘴,一时间也忘了自己的心事,放下瓷枕笑着啃鸭腿,抹得嘴角上全是油。“遥姐姐就偏疼我了,气死你!”
有门儿,看来还没气昏头。我向小妹使了个眼色,她不甘不愿地起身出了门,让我和宋思甜单独待在一块儿。
宋思甜啃完鸭腿,又喝了一大杯凉白水,这才心满意足地擦了擦嘴道:“好久没吃那么饱了。遥姐姐你不知道,我为了出嫁那天能显得更苗条些,这两个月都没敢吃肉!”说着说着,她的眼神又黯淡了下来。“谁想到……”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我笑着捏了捏她的脸。“把自己搞得跟怨妇似的,又忘了我跟你说过的话了?”
“没忘。”她猛摇头。“良人到处有,何必单吊一颗树。”
“不是这句!”我黑了脸。“是‘苦什么也不能苦自己’!”
她恍然,又哭丧个脸:“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遥姐姐,我该怎么办啊?”
其实这世界上有很多无解之难题,你在意它,它就是个事儿,你不在意它,它就什么也不是。所以同样的境遇,有些人活得沉重,有些人活得轻松,只在乎一念之间。当然,话虽这样说,依然有不少人前赴后继地给自己找不自在,非得在自己心上拴个疙瘩。也不是他们天生喜欢找虐,只是一时还想不通透罢了。
要解开这疙瘩,得靠自己某时某刻的顿悟,有的人很快就悟了,有的人一辈子也悟不了。
宋思甜现在的情形还不算多严重,只不过钻了个牛角,蹲在里头找不到出路。我能做的最多也就是点拨点拨,到底能不能出来,也得看她自己。
“我问你,要是那个逝去的人不是唐惟的未婚妻,而是他的长辈或是兄弟姊妹,你还会那么难受么?”
宋思甜只稍微想了想,随即摇头:“不会。”
“那亲人和未婚妻,区别在哪儿?”
“一种是血脉亲情,一种是男女之情。”她仔细想了想。“我觉得他还爱着从前的那个姑娘,娶我也不过是因为将就罢了。”
我一听这话里头似乎还有隐情,连忙追问。宋思甜扭捏之下才道出实情,原来她听小妹讲了这段过往之后,心中惴惴不安,终于忍不住去找唐惟,想从他身上得到些安全感。谁知道连续去了好几天,唐惟一直不在唐门,跟在他身边的侍卫们也支支吾吾说些敷衍的话,就是不肯告诉她唐惟去了哪儿。
她疑心更甚,想着莫不是唐惟在成亲之前心中还惦念着从前的爱人,所以后悔了不想见她了?越想,她心里越是难受,怀疑之心筑起层层铜墙铁壁,让她在自己想象出的悲惨境遇里越陷越深。
于是她索性偷偷跑到唐门周围等他。有一天夜里,总算是等到了。当时唐惟孤身一人骑马回来,挺疲惫的样子。宋思甜抓紧时机,把他给截了下来。
唐惟挺惊讶,问她怎么会偷偷跑出门,还要送她回家。宋思甜却还记得自己琢磨了许久的心事,头昏脑胀之下,抓住唐惟问了一个问题。
“我和你从前的未婚妻,你究竟比较喜欢谁?”
我听到这儿,就知道这问题一出铁定坏菜。果然,当时唐惟听罢,不仅脸色变得很难看,还呵斥说她莫名其妙,后来更是硬把她送回了家,一句解释也没有。
可见唐惟虽说是个真君子,在情爱方面却是个愣头青,实在不懂如何安抚女人心。
宋思甜受此打击,深觉爱人如此冷酷,自己如此可怜,甜蜜的待嫁娘即将成为惨遭抛弃的深闺妇,人生观世界观天崩地裂之下索性离家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