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一个瘫痪再简单不过,”贝瑞冷漠地说,“你每天跟在船长身边,当然知道人鱼究竟被关在哪儿,然后你假装瘫痪,为了给自己第一时间洗脱罪名,还用——”
少年的话到这里忽然说不下去了。他捂着嘴,后悔地瞪大了双眼,因为他意识到,接下来他原本准备说的话产生了严重性的逻辑上的矛盾。
但是麦加尔显然不会就这么放过他。
像个老大爷似的坐在那唯一的椅子上,海象员笑得自在,他放轻了声音催促:“说下去啊,怎么不说了?——说不下去了是吧,我替你说下去好不好?我用了‘假装瘫痪’这个‘谁也猜不到的好理由’,就为了莫名其妙的理由来杀一条人鱼,心甘情愿吃喝拉撒都在床上过着猪一样的生活——然后我还用了我的匕首,我个人的匕首作为凶器,并且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将它留在了人鱼的胸膛上。我的大脑也不太好使,前脚船长刚告诉我人鱼的存放地点,后脚我就迫不及待地摸进来杀了她——而在我知道之前,这条人鱼都活得好好的——”
麦加尔顿了顿,勾起唇角:“你们猜我到底是想让你们知道我是凶手,还是不想让你们知道我是凶手?”
贝瑞哑口无言。
麦加尔就像一只打了胜仗的猫,满意地收起了自己全身竖起的毛。
雷克嗤嗤俩声,深深地觉得好可怕,他这辈子也不要得罪麦加尔。
就在整个船都陷入沉默的时候,有人开口说话了,令人有些意外又有些意料之中的,当男人说话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抬起头望向他,而聚集了所有目光的男人却如同没有感觉到似的,那双琥珀色的瞳眸,只是死死地盯着身边椅子上的黑发年轻人。
麦加尔抬起脸,毫不畏惧地迎上了这双稍显淡漠的目光。
“如果你想利用我们的逆向思维呢?”男人捏住海象员的下颚,微微往上抬了抬,他的食指微勾,指尖顶在麦加尔的下颚骨上,有些痛,他的薄唇轻启,说话时语气又缓又慢,“如果是你故意留下这些东西,操控我们的思维,想让我们轻易忽略你这个……显而易见的目光?”
“我没必要冒这个险,”麦加尔对视着他的大狗,认真地、一字一顿地说,“如果我想做,可以不留下一点儿痕迹,你们甚至怀疑不到我的头上。”
贝瑞:“可是——昨晚那个翻窗而入的——”
“我瘫痪了,谢谢。”麦加尔提高了声音,甚至没有给他一个余光,语气变得严厉地打断了少年的话。
“而在我的怒风号上,拥有和你差不多身高和身形的人,不计其数。”凯撒淡淡地说。
“就是这样。”麦加尔点了点头,“我没做,就是没做。”
海象员的嗓音中透着坚定和倔强。
是的,倔强。
男人意识到当他注视那双黑色的瞳眸时,心跳猛地漏跳了一拍。
他忽然意识到,他的奴隶这份过于直白和坚强的模样,显然不知道从什么方面,给予了他重重的一击——前所未有的,凯撒深刻地醒悟,作为一个主人,他让自己的奴隶受了委屈。
他应该相信他的。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凯撒转过身将他的小奴隶从椅子上打横抱起——这个场景非常眼熟,就好像几个月前,他在杰尔巴岛的那个酒吧里,几个箭步冲上台毫不犹豫地将那个成为酒客们视觉中心的脱衣舞男抱起时一样坚决。
男人回头,凌厉的目光在自己的所有船员身上一扫而过。
而后,他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淡漠地宣布了一个决定。
“我相信他。”
当凯撒抱着黑发年轻人决定离开闷热的底舱而走上了通往甲板的楼梯时,所有人都看见,那个才在捕捉人鱼行动中立了大功,昨天才苏醒过来的海象员,懒洋洋地伸出他白得不像话的手臂,像个耀武扬威的宠物似的,死死地环抱在了船长大人的脖子上。
他的下巴架在男人的颈窝上,笑了笑,然后在男人看不见的地方,冲着底舱里所有呆愣在原地的人做了个鬼脸。
他打了一场不得了的胜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