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凡特闭着眼,这样人们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发现他的眼皮被某种力气从左边的太阳穴一直划到右边,那个利器非常糟糕地刺入了他右边的眼球,所以现在他的右边眼睛完全地瘪了下去,谁也不敢要求他睁开眼睛好看看他右眼究竟怎么了。
他们之所以不能立刻回家的原因是莱克说凯撒要求他们在做出最后的决定前不能离开码头。
“我以为你早就应该做出决定了,莱克。”麦吉尔语气淡漠地说,“凡特为了你变成这样,放弃你的海盗梦,你的父亲需要你。”
此时此刻,大块头莱克坐在沙滩边的一块石头上,他用剩下的那边手紧紧地抓着自己的头发,看上去十分痛苦,他看了麦加尔一眼,随即又移开目光,他将目光放在了行刑场上,某个水手正举着他的马刀将巴伯路斯船上的老水手的头痛快地砍了下来——
当鲜血飞溅一地时,麦加尔清楚地看到莱克也跟着抖了抖。
“你少了一边手臂,”他再接再厉道,“你不会想让巴伯路斯那些人的老水手变成下一个你,莱克,凯……那个人给了你们一个机会。”
“我知道,”莱克声音嘶哑,“并且知道这种机会并不常有。”
“我尊重你的选择,儿子。”凡特平静地说,“我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
“不,你不能,凡特。”麦加尔立刻反驳到,“现在你连从这里单独走回你的狗窝都做不到。”
“这是我的家务事,麦加尔。”老凡特坐在阴凉的地方,他的声音平淡得就好像失去了双眼的完全不是他似的,而当他脱口而出时,词组的内容也几乎让黑发年轻人怀疑自己听错了单词——然而,莱克同样迷茫惊讶的目光似乎在告诉他,他没有听错。
“哦,是啊!”将手中的湿布恶狠狠地塞给莱克,麦加尔站起身来,“当然是!”他顿了顿,换成中文道,“就当老子咸吃萝卜操淡心好了。”
莱克有些无力地张了张嘴,他已经习惯了麦加尔,每当他气坏了或者有什么需要抱怨的时候,他总会用对于周围人非常陌生的语言絮絮叨叨地说上一阵子,就算没人听得懂他究竟在抱怨些什么——但是无论如何,莱克却觉得不安了起来,他搞不懂他的父亲究竟想做什么,但是他至少搞懂了,这个正面无表情站在原地的黑发年轻人现在大概非常伤心。
或者说,对他非常失望。
我不想这样。莱克舔了舔干涩的双唇,麦加尔就好像他的兄弟,他不能让他的兄弟对他失望。莱克开始觉得自己失去手臂的那个伤口隐隐作痛了起来,这种痛沿着血脉延伸到了他的心脏,当目光扫过他的父亲血肉模糊的双眼时,就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死死地榨住了他的心。
莱克的呼吸忽然变得沉重起来。
他开始后悔当初为什么不听麦加尔的把巴伯路斯兄弟给的契约撕个粉碎。
“我发誓,我绝对是最想离开的一个………………但是我不一样,麦加尔。”他决定说实话,压低了声音,强壮的男人头一次看上去那么沮丧,“我必须留在凯撒的船上,没得选择。”
“为什么?”
听上去热情不高的反问。
莱克苦笑一下:“因为我把雷克的海象员扔进了海里,那家伙现在大概淹死了——”
不会游泳的水手,精彩极了,大狗,真是惊喜重重……“然后呢?”
“我必须代替他成为新的海象员。”
麦加尔啼笑皆非嗤了声:“荒谬。”
“我也希望是假的。”
“你又不会看海象。”
“凯撒说,可以学。”
麦加尔:…………操你大爷,从零学起的海象员?开什么玩笑,我怎么不知道大狗还好心到要开包吃包住发工资的航海知识兴趣班?
“是这样的,”莱克轻轻地说,“在离开之前,凯撒亲口对我说的。”
“哦,那我倒是要问问了,”麦加尔挑起眉,及其嘲讽地说,“如果他这么喜欢玩这种继承制度,那么当初人人以为巴伯路斯干掉他的时候,他怎么没把船长的位置也如此慷慨地让出?”
莱克一愣,似乎被问到了。
“所以他在坑你,白痴。”麦加尔用力翻了个白眼,“照顾好你父亲,大孝子,剩下的交给我来。”
“你要怎么做?”莱克抬起头,背对着光,他看不清此时此刻麦加尔脸上的表情。
“恩……”
看了眼满脸老实上了船指不定被骗得内裤都要当掉的莱克,目光顺便一扫而过假装漫不经心其实竖着耳朵在听的凡特……还真是一家子的老实人。
麦加尔笑了。
“你们说如果诚心诚意地来一段脱衣舞,那个变态会不会老老实实把你的契约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