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霰弹到排枪,仿佛就在一瞬间,朱锡锟完全没做任何指挥,整个点检就崩溃了。人人抢着下山,山路又狭窄又崎岖,一千多人互相推挤,踩踏。有人嫌前面挡路,猛的推倒前面的人,然后从人身上踩过。有的快要失去重心,拉住身边的人,结果两人一起滑到,被后面来的踩死。
朱锡锟别说指挥,连话都说不出来。幸好他身体很壮,身手又灵活,又是打老了仗的,一路浑浑噩噩的跑下来,总算保住了性命,在山脚之下,清妖没有追上来,朱锡锟才提了刀,拦住溃兵,准备清点损失。他心里暗暗估摸,霰弹只有两发,洋枪也不到一分钟,可能打伤了不到一百人,但下山逃命,推挤踩踏而死的,估计两百打不住。两天内他的前甲点检是别想打仗了。
可就在这时候,另一股溃兵冲过来,一下子把好不容易停下来的前甲点检挟裹而下,望着大营方向冲去。
朱锡锟抬眼一望,发现漫山遍野的都是溃兵,他提到斩了一个,拉住一个:“你哪里的?”
“前乙的。”
“黄益芸呢?”
“不知道,清妖的枪太厉害了,连着一轮又一轮,都没个停啊。”
“反骨仔,你们点检呢?”
“不知道,不在前面,就在后面。”
这下全垮了。朱锡锟想,黄益芸从小路偷袭东门,带了一个点检外加一个监军,满满三千号人,这样一垮下来,是没法收拾了。
但他还不甘心,四下一,拾起一面旗杆,将自己红色的袍子挂在上面,然后往地下一戳。
这里有了标志物,四处逃散的溃兵找着了方向,慢慢的身边聚起了好几百人。
就在这时候,朱锡锟听见了唢呐声,中间夹杂着鼓声。
他抬头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就见一队jūn_rén身着白色西式军服,带着清妖的那种帽子,但帽子上没有花翎,而是竖插着一根羽毛。
他们踏着鼓点走来,大约七十人一横列,每四横列排成一个小方阵,每到有太平军聚集,第一排就齐射一次,然后左跨一步,让出道路,装弹,六个小方阵互相掩护,交替前进,不疾不徐。还有一个小方阵始终保持在最后。
六个小方阵各有一面旗帜,上面分别写着“雪风”、“时雨”、“雷鸣”、“闪电”、“春花”、“秋月”。最后一个小方阵除了一面旗帜上写着“凛冬”,还有一面狭长的旗帜写着四个大字——“银枪效节”。
“苗妖头的蜡枪头军。”朱锡锟嘟嚷着,边上有聚拢的亲兵拉着他:“天豫,快跑吧。”朱锡锟好不容易聚拢来的几百人又一哄而散了。
朱锡锟没有办法,也不敢落了当,怕当俘虏。他发力跑了起来,着周围漫山遍野的溃兵,心里暗暗担忧:“老营被冲垮了怎么办?”
也不知道跑了多远,突然,前面的人群都分了开了,朝两边跑去,面前豁然出现了一杆大旗,是林凤翔的帅旗。
“丞相还是有办法。”朱锡锟想。这时候,他面前的人流完全分开了,突然一阵寒光,晃得他睁不开眼。他定睛一,原来是一排雪亮的刺刀。
美械点检,两千五百人,每监军排成一个三行方阵,五个方阵,前三后二,紧密而安静的站在自己前方,步枪都上了刺刀,半斜着指着前方。
朱锡锟一阵怵然,他都愣住了。眼睛掠过了前面中间方阵的中心,却没有到出现在他视线里的天使神将,托马斯杰克逊。这时候,他听见一个尖利的声音从心里迸发出来:
“哪,天使像石墙一样站在那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