盒子不大,东西不多,也不沉,但是它犹如一座山,压得我喘不过气。
最上面叠了几张洗出来的照片,在打开盒子的一刹那便看了个正着,望着上面的人和景,我太阳穴的神经突突的跳,整个脑袋呈倒计时爆炸装置,好像随时预备和它们同归于尽,脑仁疼得我赶紧闭了闭眼睛。
我想给我寄这些的人,太想让我看到这几张照片,呵呵,她的目的的确达到了,我看到了,并且十分受刺激。
明知道寄送人的用意,我仍然控制不住地一阵阵发寒。
照片上的景色是清一色的以山或以山头夕阳为背景,照片上的人有两个,只有两个,一男一女,男的挺拔清俊,举手投足总是温和带着暖意,女的巧笑倩兮,一头齐肩的头发乌黑亮丽,衬得人脸色红润,添了几分可爱和娇羞。
每一张照片仿佛都是一个故事,男的似乎在为女的搭帐篷,女的在一边帮忙;又一张,男人的裤管卷起,踩进了某泥地里,似乎在掏着什么找着什么,眼睛里有执着和兴奋的光芒,女的在一边笑话他;还有一张,男人手里拿着那只左对嘴鱼,他低头看着,眉目间是毫不掩饰的情浓,女的在她身后,手里的是另半只对嘴鱼……
嗯,怎么可以漏掉重头戏,在一片火红的夕阳下,女的踮起脚,嘴唇轻轻地搁在正手拿单反的男人的脸颊上,男人僵硬着身躯吃惊不已,像是偷亲被发现,又像是欲拒还迎。
几张照片下面,是一支录音笔,我觉得我的脑袋被门夹了,看完照片还不够,手贱地去动那支录音笔。
按下播放键,录音笔从头开始播放,那个人显然也是先“贴心”地把录音调回到了最开始。
录音笔里只有一段录音,听声音,大致是夏明宇和一个中年女人的谈话,两个人口气都很僵硬。中年女人的身体可能不太好,断断续续的话语中夹杂着咳嗽,一声连带一声,叫人听着心惊肉跳,不知道有没有掐头去尾,录音一开始便是中年妇女和夏明宇的争吵声,中年妇女想让夏明宇把我带去见她,夏明宇竟是坚决果断地拒绝。
中年妇女:“你把那个姓蔡的带来,让我们看看,猪八戒的媳妇都要见公婆,你还怕我们把她吃掉?”
夏明宇:“你们在想什么我还不知道?可是妈,你们先死了这条心吧,我暂时是不会带她来见你们的。”
夏明宇说话总是温柔和气的,极少有这种口气强硬的时候,更何况是对着自己的母亲,可他的话却更像三九严寒里的冷饮,冻得我牙齿直打颤。
我认为自己从来没有一天像今天这样的杯具和餐具,男朋友连带我回家都可以冷冰冰强硬地拒绝,有多少次我明里暗理地提醒他说,我想被他带回家,见他的父母和朋友,我希望收到他们的祝福,当时的他只是微微一笑,没有给我明确的回复。
事到如今,原来这才是他真正的想法吗?夏明宇是真的不愿意把我带进他的圈子,认识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认识生他并把他养得这么优秀的父母。是我的想法太天真了吗?
都说看一个男人在乎不在乎你,主要看他是否把你带进他的朋友圈子,是否在积极地带你回家见父母,介于以上两点,我的心沉到了谷底,甚至从未这么的灰暗过。
虽然很可笑,可自个儿的心自个儿疼,我知道,这一刻我有多难过。
门铃在这时候响起,吓了我一跳,我怕回来的是老爹或者蔡小恺,我不想让他们知道让他们难过,至少现在还不想,匆匆把东西还原,往旁边一扔,我茫然地去开门。
在门打开的前一刹那,我的心猛然缩紧,万一……万一是夏明宇,我要怎么面对?
我的手按在门把手上,犹豫要不要开门,原先我就是个纠结无比的人,现在居然把这个毛病发扬了个光大,无比痛恨自己!
按门铃的人似乎也是个异常执着的脾气,一声灭了再按,铃声一遍遍折磨着我的鼓膜,仿佛只要我不开,他就会一直按下去,直到要么把门戳烂,要么把自己按死。
就在这时,我确定了门外那个一定不是夏明宇,夏明宇的脾气太好太会替别人着想,连女人天性的口是心非都会信以为真,你让他往东,他绝不可能往西,他的执着在于对别人周到的考虑,却永远不会是为了自己的想法把门铃按烂的那个。
在把门打开的刹那,看到封湛怒气冲冲的脸和僵硬举着的手,我突然间就哭成了傻逼。
封湛估计没见过这副歇斯底里样子的我,呃,我想说,我自己都没怎么见过,但是这天我真的亲身验证了什么叫做哭瞎。
我的眼睛跟修坏了的水龙头似的狂往外冒水,两只手也不闲着,死抓封湛的衣服,感觉有东西冒出来了就蹭,他的身体始终处于僵硬如石的状态。
哭到后来,我倒在沙发上不能自持地抽泣,说的话前言不搭后语,一个字一个字的蹦,难为他一开始还摆出一副认真努力聆听的模样,后来他的眉头就渐渐耸起来了,最后暗暗骂了句,“你在说鸟语啊。”
他也没管被我抓皱了的蹭恶心了的衣服,拍拍我的手臂,去了卫生间,不知道他在里面干什么,好半天才凑出个脑袋问我:“哪条毛巾是你的?”
我抽搐着说:“蓝,蓝色的,那,条。”
很快,一条温热还袅袅升腾着白烟的蓝色毛巾出现在我的面前,我看到这条毛巾就囧哭了,赶紧扯了张纸巾擦脸,“不,不用了。”
封湛眉头一拧,“什么?你嫌弃我给你搓毛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