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我还是个少年。
第一次见到玛兰锡耶德大公——海因里希冯依涅兹斯塔殿下,是在一个宴会上。帝国历三零四年在宫廷北苑碧波红枫苑举行的宴会。那是个十分盛大的宴会,甚至连帝国内所有公国的领主公爵都来参加,因为这是为了庆祝如今的皇帝约瑟夫七世成为皇太子而举办的宴会。
在一个月前刚刚继承了公爵爵位的我自然也要代表德博西安家族出席,并对帝国下一任的继任者表示效忠。虽然那个时候我只不过刚满十六岁,但是我那个因为贪色而早逝的糊涂父亲在临死前的几个月却突然的明白起来,将公爵的爵位传给了我——他唯一能摆在明面上的儿子。
我那几个“哥哥”为此十分的恼怒,我知道,他们恨不得弄死我。不过可惜的是,我也不是那么轻易就会被他们欺负的软弱家伙。虽然外面的人都说我是个孤僻暴戾的让人讨厌的小鬼,但是我不在乎。权利已经抓在我手中了,如何去运用,如何去对待那些让人生厌的出生肮脏的“杂种”,那都是我的事情,别人有什么权利指指点点。
我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只有手里的权利!
这不是我一人的想法,这个世界这个帝国就是如此。
抬眼环顾这个宴会上衣着华丽光鲜的每一个人,不管男女,脸上都带着状似和善有礼的笑容,其实在不被人所见的暗地里,又有多少肮脏的不能被人所知的罪恶呢?至少我不止一次在别馆的窗户边看到过我的“邻居”美娜尼德男爵夫人,在深夜里打开大门迎接此时正站在自己妻子身边笑脸交谈的朱利安达伯爵。
我端着茶杯站在红枫苑的花园中,看戏似的看着那些端庄优雅的贵夫人们时不时的与她们的情人进行一下眼神交流。在看到欧兰达伯爵夫人在与一个年轻的近卫军上尉交换眼神却差点被她丈夫发现后慌乱的表情时,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几乎笑出了眼泪。
只可惜,也算是乐极生悲吧。在我端着茶杯转身的时候,却与一个快步走来的身影撞在了一起。来自织女星系所产的珍贵红茶一整杯全部浇在了我的胸前,将我的礼服染上了一大片深红色的茶渍。那还有些烫的茶水葬送了我今天好不容易从那些人身上积攒起来的好心情,愤怒的情绪直接冲到心头,我一把将那个撞在我身上的家伙推开。
一连串的尖叫声响了起来,我这时才看清楚,我这一推造成了什么样的后果。撞到我的是个年轻女人,她衣着暴露,胸前大片雪白的肌肤暴露在初春冰冷的空气中。因为我的一推,她撞到了一位侯爵夫人。很不巧的是,那位侯爵夫人手里端着一杯白兰地。而此时,她典雅昂贵的浅白色长裙上此时已经是一片狼藉。
那个撞到我又撞到侯爵夫人的家伙是个年轻的女人,在伏身摔倒在地后,她松垮的披肩落了下来,露出后背大片雪白的肌肤,以及一对漂亮的蝴蝶骨。真是个瘦弱的女人,我讨厌这种看起来瘦的只剩骨头的女人,正打算去换件衣服。却看到那回转过来的脸上一对浓绿色的眸子。因为染上了愤怒的火焰而显得愈发的灵动。
看她暴露的衣着就明白,这是今日宴会上的歌姬。一个贫贱女人竟然敢对我横眉怒对!她面对我的愤怒表情是对于我的极大侮辱。四周开始嘈杂起来,充斥着窃窃私语,我不用去看就知道那些人在小声议论些什么,话题的中心含义必然是“德博西安家的小鬼,就连一个歌女都不把他放在眼里。”
她银白色的长发飞扬在还有些冰冷的春风里,那种骨子里的倔强灼伤了我内心深处极力想要培养起来的优越感。所以我立刻上前,狠狠的抓起她的头发将她从地上扯了起来。可能是因为疼痛,她浓绿色的眼眸中立刻覆盖上了一层薄雾,但是她倔强的不肯将其汇集成泪水,而是反抗着抓住了我的胳膊,将脸贴近我的胳膊,一口咬住了我的手。
我相信周围所有的人都在暗中耻笑我,因为在她咬住我的手时,我大喊了一声。
但是当时我已经被愤怒冲昏了脑袋,竟然跟她厮打了起来。现在想想,也许当初她会如此匆匆闯进贵族们所在的庭院是因为受到了某种对待。而她的愤怒可能也并不是因为我,而我只是受到了波及。
反正当时一片混乱,我就像一个女人一样跟她厮打了起来。我压抑许久的愤怒也在这个时候终于完全的爆发。不得不说,这个女人其实很擅长打架,果然是贫民区出来的野丫头,你根本无法想象贵族家的女孩或者正经人家的女孩会像她这样如同疯了一般的做出攻击的举动。
周围充斥着贵妇们的尖叫声以及某些恶意的笑声,直到有两人把我跟这个女人强行分开。
而这两人的出现也让周围嘈杂的环境安静了许多,
我想我当时一定非常狼狈,以至于那个将女人拉开的男人在看到我的样子后“哧”的笑了出来。这让刚刚有些稳下心神的我更加愤怒。我努力的想要挣脱来自于身后的牵制,但是却无法挣脱身后强有力的双手。
周围渐渐开始安静下来,我扭头看向身后,愤怒的大喊:“放开我!我要让这个低贱的女人明白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东西!”
“你怎么就能确定她是个低贱的人?”身后那人却出声问道。虽然明显到在场所有人都能一眼看出那个女人的社会地位,但是我却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
“看她暴露的衣着,贵族年轻的女孩哪会穿成这个样子。海因里希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