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到关上看时,那姑娘、胡僧和中年人早已踪迹不见,常思豪向守军表明了身份,找几人下来修理好栈道,众人这才牵马过关.武志铭仍惦记此事,边走边道:“那胡僧满口袋金子都不在乎,看来羊皮手卷一定更加值钱。”郭强道:“那也未必,说不定那是一本什么佛经,对出家人意义重大,对咱们却一文不值。”又道:“我看他喊的几句话,好像是蒙古语,多半是鞑子。”小林宗擎道:“不是。他的发音与鞑靼人略有不同,应该是来自瓦剌。”常思豪警觉起来:“瓦剌不就是以前劫去咱们英宗皇上那些人吗?”
小林宗擎道:“不错,元朝时他们和鞑靼本是一体的,不过后来各部族间争汗位导致了破裂,分成东西两枝,东面的便是鞑靼,西面的便是瓦剌。以前是瓦剌强盛,也先劫走英宗的时候,他们算是强大到极点,但在也先被手下害死之后,他们便衰落了下去【娴墨:权力结构不合理。如今企业也多犯此病。】,现在论实力,应该比鞑靼要弱些。”
齐中华问:“您见多识广,看那姑娘和那中年男人是什么来头?”
小林宗擎道:“不大好说。但他们身上那种毛织花格衣服叫做氆氇,从风格上判断,应该是藏人的一枝。”
常思豪回想着那中年男子的相貌,只觉那股威凛凛气概颇为熟悉,一时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纳着闷走着走着,忽觉头顶暗去,抬头看只见天空乌云滚卷而来,片刻功夫到了切近,直如要压到脸上一般,心道:“糟糕,真叫那胡僧说中了!”紧跟着啪啪声响,雨点就落了下来。
众人披上蓑衣冒雨而行,等上了平川大道,放马疾驰,一解栈道上的窘仄,畅快之极。走出来不到十里路,就见前面那一片暗青色雨中有几树古柏环亭,亭中两人窜高落矮,正自恶斗,一个是那穿花格衣的中年人,另一个正是那胡僧。
常思豪勒马观看,只见那中年人身手矫捷,出招迅疾,感觉上越发熟悉,而那胡僧武功路数诡异,动起手来翘臀塌腰,脖子一伸一缩,颇像他那头骆驼。可是招术使出来劲力独特,变化生奇,打斗中还占着上风。忽听草丛中哗啦一响,那黑脸蛋的姑娘露出头来,冲着常思豪这七骑一笑,露出白白的小牙。她个头不小,估计年纪少说出有十七八了【娴墨:藏人显老。】,此刻发辫里绑了不少松枝,看起来倒像个雨天乐的孩子。
常思豪拨马向她靠近道:“姑娘,出家人在外不易,你何苦抢他东西?还是还给人家吧!”
那黑姑娘一笑,两只手来回比划,常思豪还没等明白过来,就见她身子一纵,已跃上了三河骊骅骝,左手拢腰一抱,右手在自己腋下探出往前路一指,不住拱着身子,颠起泥脚丫来磕马。【娴墨:一马驮二黑】胡僧发现她上了马,立刻窜出亭子向这边追来,那中年男子一旋身又挡在他前面,两人内劲催到极致,快招疾攻,衣袖舞开,扇得满天雨线横飞,森森清亮,在滚滚雷鸣闪电中看来,更显雄浑瑰丽,壮观之极。
常思豪暗自讶异:“外族之中竟也有这般高手?”忽然身子一晃,三河骊骅骝扬蹄向前冲去,原来是那黑姑娘在马臀上用松针扎了一下。
一口气跑出来十几里,天色黑去,雨散云消,常思豪勒住马匹,问道:“姑娘,你究竟是什么人?”身后没有声音,他回头一看,只见那黑姑娘又冲自己一笑,不禁皱起眉来,问道:“你笑什么,怎么不说话?”那黑姑娘指指自己的嘴,笑着摆摆手。常思豪心想:“原来她是个哑巴。”歉然道:“对不住了。”怕她听不见,又用手比划,可是不懂手语,又如何能比划得出?那黑姑娘明白他的心意,一笑摆手,似乎在说:“没关系的。”身子一歪,滑落在地。这时李双吉、齐中华等人也追了上来,武志铭带马前围道:“侯爷,那胡僧带这么多金珠宝贝入川,不知怀的什么居心。这丫头出手劫夺手卷,多半也不是好人,咱们先审审再说!”
郭强道:“咱们正事办不过来,哪有功夫管这闲事?”常思豪虽觉这姑娘抢人东西不对,但一瞧见她那清澈的笑容就觉安心,绝然难把她当成坏人。说道:“算了,她是个哑巴,审起来很是麻烦,放她走吧!”齐中华一愣,问那姑娘:“你是哑巴?”那黑姑娘点点头。齐中华抽刀指道:“哪有这样的哑巴?她明明听得见!”武志铭也拔出刀来:“必是西藏的奸细!”
那黑姑娘见状嘟起嘴来,指着齐、武二人,两手分划弧线,合成一个大圆,又翻眼吐舌作出一副憨憨呆呆的表情来。两人不解其意,李双吉忽然道:“圆、瓜!俺懂了!她说你们是傻瓜!【娴墨:非写双吉聪明,实写他常被人骂傻瓜的,故反应才快。】”齐、武二人朝那姑娘瞧去,只见她笑着频频点头,显然被李双吉这白痴猜中了。直气得鼻孔生烟,跳下马来便要抓她。不想这黑姑娘身手极其敏捷,一矮身早从三河骊骅骝肚子底下钻过,往荒野间窜去。武志铭掉转刀头,要作标枪掷出,被常思豪拦住道:“既没证据又没有深仇大恨,何必下此毒手?今天耽误的路程已经不少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