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思豪心说莫非她整天念经念得脑瓜发木,不知道悲喜,成了傻蛋了?又或许在她看来,世上那些高兴就乐,不高兴就哭的人才是真傻?
秦lang川在侧安坐不语,心知这一声“是,掌门。”地位自此可就分出来了,这小尼姑不用自己的话说事,倒引经据典抬出佛法来教育人,其它人自不能反驳她说的不对,也不能非议她对师父情薄,这点小手腕,可不知道是哪部经里教给她的?然而冷眼旁观,这馨律颇给人硬派的感觉,这样的人主持恒山,说不定倒能光大本派。想来晴音凉音两位师太选中她做继承者,倒也不是没有理由,只是看中的却未必是她对佛法研修上的成就。在波谲云诡的江湖上,只有强者说话的份,保不住自己的门派,其它一切都是空谈。
馨律道:“如此说来,那藏僧索南嘉措倒着实厉害得紧,我恒山派医术渊远流长,小尼也在家师座下略得一二皮毛,秦老先生的伤势可否让小尼看看?”秦lang川撩起衣袖,馨律眉毛微挑,只见他两臂已肿起老高,手指末端透着一股尸体般的淡灰,胳膊上沿着脉管一片紫黑之色,漫延到大臂以上。
分舵中在场众人都是秦lang川的老部下,见了无不怵惕心疼。
馨律问:“手上可有知觉?”
秦lang川将袖子放落:“还略有一点。”
陈胜一道:“这伤恐怕只有大小姐能治,我这就飞鸽传书请她过来。”说罢掉头便要出去。
馨律摇头:“此伤乃是在巨大外力作用下,自身气劲又运到极至,瞬间超过人体承受极限而导致的脉管爆裂,若要施治,须剖开皮肤,将每条爆裂的脉管都依次缝合接好,若有一条不通,就有一处要坏掉,现在施治或来得及,但要等人从太原赶到这里,可就晚了。”
安子腾喜道:“馨律师太既知其理,必能施治,望师太发慈悲心,妙手救人。”
馨律微有迟疑:“我虽随师父学过此道,却也只接续过动物的脉管,治人毫无经验,只怕未必能成。”
陈胜一急切道:“目今已无别的办法,还请师太援手,晚了恐怕来不及了。”
秦lang川略一挥手:“男女授受不亲,老夫一个肮脏男子,怎可让师太污了双手,你们不要说了,免得让师太为难。”
馨律淡笑道:“出家人不受俗礼所拘,小尼只是担心自己医术不精,别无它想。也罢,您这伤不能再耽误,意律,神律,准备一下,咱们这就动手。”
安子腾大喜,忙令人备办应用之物,不多时在院中搭起一丈见方的木架,地面用热水泼过,灰尘不起,怕不保险,上面又覆油布数层。地中间放上一张平板木床,四周围上白布挡风,顶上露天,因这接脉术细微之极,需要极强的眼力,必须有良好的光线,馨律又要了几面大镜用支架架起,让人调整角度以照在所需要的部位,加强光亮照散阴影。
秦lang川脱得只剩内衣短裤躺在床上,面对几个正值妙龄的尼姑,也不禁老脸微红,馨律仍是那副冷冷的表情,往来调度丝毫不乱,秦lang川心想:“这副表情好像在谁脸上看过,对,是常思豪,那孩子面对强敌视人如尸的表情,和这馨律倒差不多,莫非此刻我在她眼里,也如具尸体一般?”心中颇觉好笑。
这时安子腾探头进来问还需要什么,馨律拿刀裁了一把秦lang川头上的白发递过去道:“赶紧洗干净,用水煮了拿来。”安子腾听得眼睛发直,也不明白这是要干什么,忙接过去照办。
不多时一切准备停当,馨律道:“老爷子,此地寻得的麻药甚劣,易在术后使血液凝固产生栓塞,故不能用,您可能忍着些痛?”
秦lang川哈哈一笑:“昔关云长刮骨疗毒尚谈笑自若,我这点皮里肉外的小伤小痛算得了什么?师太自行医治,凡事不必问我。”馨律点头,取布带扎住他臂根,使小刀割开皮肉,先放了淤血,再寻脉管裂伤处,以针尖刺孔,在煮过的头发中挑细的,分叉破开,细细缝合,接好一处,血透过去肤色转红,那片肉就活了。秦lang川两眼望天,一声不吭,汗珠子从脑门上一颗颗冒出来,像凝在锅盖上的水。
安子腾、陈胜一等在外面守着,心中焦虑,往来踱步,常思豪靠在椅上不知不觉便睡着了,陈胜一见他睡熟,也未惊动,取衣给他披上。
不知不觉中时间流逝,日已偏西,常思豪早有在军中枕戈待命的习惯,加之习武后身体变得极为敏感,虽在睡梦之中,忽觉眼前光影变幻,似有兵器来袭,立生反应,身子一抖向后挫飞,哗啦一声,早将身下木椅震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