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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男扮女装

夏品妤刚要从地上爬起,司行风已经跳下马车,站在她的面前,并将手伸给了她。她看着他伸过的大掌,毫不迟疑,便将自己的手放在他掌心之上。

“他们还没走远,你不该出来的。”说话的同时扯着嘴角,生痛,她用手轻轻抚摸着自己肿得老高的脸颊。

“没什么本事,就别逞能。长得本来就不怎么样,这下子和菜市场挂卖的猪头差不多了。”司行风言语冰冷讽刺,但却取出一瓶药。

他将药膏均匀地抹在她肿得老高的脸颊上,力道轻轻的,不敢太重。

不是第一次与他这般靠近,只是他的手掌这样轻柔地在她的脸颊上揉动,让她有些无法适应。药膏随着他的掌心寸寸化开,冰凉的感觉阵阵渗透,但脸颊却依然如火烧,甚至比方才烧得更厉害,还有胸口之处跳得很快,就好像要在不经意间随时可以跳出来一般。

她低垂眼眉,不敢看他,不经意地头越垂越低,低到他的手呈现一个十分别扭的姿势。

他仿佛是感觉到了,突然顿住,收回手,然后冷冷地道:“下不为例。”说完转身钻进了马车内。

她回过神,捂着脸颊,终于吐出一口气。

下不为例?还有下次?难道她喜欢被人这样刮耳光子吗?

她提起衣裙,登上马车,掀开车帘,看见他正在用丝帕将左眼的那一大块胭脂用力地擦去。她顿时反应过来,所谓“下不为例”,是指这男扮女装一事。脑中不禁浮现起他梳着髻,提着衣裙,别扭地登上马车的情形,有种想要笑出来的冲动,还好,她及时忍住,从车内退了出来。

下了马车,她终于忍不住掩嘴笑了开来。

司行风坐在车内,透过车帘的缝隙看着她脸颊上深深的酒窝,便恼怒地掀开车帘冲着她吼道:“哎哎哎,夏品妤,你是在找死吗?仗着我腿脚不方便,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

夏品妤看着他穿着女装的那副拙相,还想再笑,只是见他的脸色阴沉得难看,只好捂着嘴别开脸偷笑。真的有很久没有笑得这样开怀,最后一次这样不顾形象的大笑,应该是最后一次和爹爹上山采药。

笑够了,她四下望去,到处找寻车夫的身影。

不远处,车夫战战兢兢地躲在草丛里。

她提着裙子跑了过去。车夫一见着她,便道:“姑娘,老夫年纪大了,实在是没办法送你们去京都。那个马车……我也不要了,你们走吧。”

她叹了口气,从钱袋里又摸出一些碎银,道:“大叔,就当帮帮忙,我家公子腿脚不便,否则,也不会如此劳烦。”

“不不不!姑娘,老夫真的年纪大了!”车夫还是拒绝。

夏品妤不再说话,直接将手中的钱袋塞进了他的手中,道:“大叔,我知道你在担忧什么。刚才不过是在茶棚我与那些人有了口角争执,他们不过是来出口气,现下气出了,是不会再回来找我们麻烦的。我家公子是正经生意人,海德绸庄你知道吧?只要你送我们到京都的海德绸庄,我家公子还会再付一锭银子给你。”

车夫看着手中的钱袋,有些犹豫,“真的还会有一锭银子?”

“嗯。”夏品妤点点头。

“好。我送你们。”车夫终于同意。

马车很快上路,也许是怕路上再出什么变故,车夫赶车的速度比之前快了许多。

一路颠簸得厉害,夏品妤有些反胃,右手一直用力地按着心口。

“过来。”司行风冲着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坐在他的身侧。

她微微抬眸,咬着牙撑起身子,向他走去,殊料,一个颠簸,她整个人扑在了司行风的身上。她的手不偏不倚地按在了他的肩胛处,他闷哼了一声。

“对不起,侯爷……”她连声说对不起。

出乎意料,司行风并未动怒,只是将她轻轻揽过坐在自己的身侧,低哑着嗓音,道:“不舒服的话,就靠在我的肩头闭上眼休息下,最多再坚持半个时辰,就到地方了。”

头只是轻轻一歪,便枕在他的肩上,她感受到他的右臂有力地揽着她,甚至能感受到他轻轻的呼吸,她紧张得双手不停地绞动着衣裙。

许是倚在他的身上,格外地安心,随着马车的摇晃,她竟然沉沉地睡去。

直到再睁开眼,便已到了目的地。

夏品妤下了马车,看见门前两尊汉白玉雕成的小石狮,栩栩如生,院墙一排翠竹,让她不禁想起侯府之内的南苑。

她抬眸看着头顶上的牌匾,写着“苏园”两个黑色大字,字体苍劲有力,且不失飘逸洒脱。

字体有些熟悉,似乎在哪见过……

“发什么呆?”司行风回眸望了她一眼,便迈入园内。

是侯爷的字……

夏品妤回过神,提起衣裙跟随其后。

前方一位灰衫老者领路,司行风的步调极快。

夏品妤跟着他,一路只能用眼睛浅瞄一下园中风景。这里的格局与平远侯府的大不相同,景致更加秀丽。园内亭台楼阁高低参差,曲廊蜿蜒相通,看不到尽头。

来来往往的下人婢女很多,见了司行风皆欠身行礼。

夏品妤心中有些疑惑,这等情形与在侯府时无异,只是人多了而已。

又是路经一片竹林,直到一间屋前,司行风才停下脚步,对那位老者比画了下手势,道:“有劳洪叔。劳烦烧两盆热水,我和姑娘要沐浴。”

那位被称为洪叔的老者,点了点头,又比画了一阵手势,然后转身离开了。

夏品妤看着二人的举动,然后转身看向洪叔的背影,突然司行风在她的身后说道:“洪叔虽身有残疾,但他读唇语很厉害。”

她回转头,问:“侯爷不是说要去海德绸庄吗?怎么会突然来到这里?”

“如果我说这里是海德绸庄的一部分呢?”他淡淡地说道。

夏品妤看着他,脑中不由得想起之前一路走来的情形,所以每个人见到他都行礼,甚至从他们迈入这园中那一刻,却始终不见主人前来,也不见这些下人通报……有那么一个不确定的想法在脑海中形成。

“哦,那何以不见海德绸庄的主人……”其实她更想问他,是否他便是这里的主人。

司行风只是给了她一个若有若无的笑意,便转身进了屋。临转身之际抛下一句话,“待会儿伺候我沐浴。”

伺候他沐浴……

一片红云飞上了夏品妤的双颊,她轻轻地咬住唇瓣。

晚膳之后,司行风坐在亭中独自一人下棋,夏品妤立在一旁静静地守着,静到让人感觉不到她的存在。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右侧小径传来,跟着一声粗犷的声音响起,“爷,你没事吧……”

夏品妤见到关群,有些意外。

司行风落下一枚棋子,看向关群,淡淡地道:“你来啦。”

“爷……”关群的声音有些沙哑。

司行风道:“我很好。”

“爷……”关群只喊了一声,便睇望夏品妤。

夏品妤便欠了欠身离开。

关群这才道:“爷后来跳入济河的事,关群全都知道了。那日,与爷分开之后,我便一直护着武大人,就在杀手对我们要赶尽杀绝的时候,突然又有一队人马出现……”

司行风挑了挑眉。

关群接着道:“是耿忠带着的王上的暗卫。多亏耿忠他们来得及时,否则关群与武大人早已曝尸荒野。大队人马伤的伤,死的死,剩下也只有我和阿达他们为数不多的几个人,后来那些暗卫做护卫jūn_duì,护送武大人与玄英剑抵达京都。我和耿忠沿着济河找过爷,但怎么找都找不到,怕耽误了队伍行程,我只好作罢,先行离开。耿忠随后飞鸽传书,说在济河下游捡到一支断箭,爷应该没有事,叫我在苏园等你。我在这里足足等了七日,却不见爷回来。方才得知爷已经回来,关群这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这才马不停蹄从驿馆赶来。”

司行风听完,拍了拍关群,安慰他道:“我没事。也许老天爷觉得亏欠我太多,所以留着我这一条贱命。我说过,我不会就这么轻易死去。朝贡的事怎么说了?”

关群道:“前日,武大人带着玄英剑已经拜过金碧皇朝的圣上,他对玄英剑很满意,还赐了许多奇珍异宝。经历过平阳坡一险,武大人决定过两日就回程。爷,要去驿馆同武大人会合吗?”

“暂且不必。我已经飞鸽传回去,西陵川知道我没死。以防情况有变,武大人那边什么都别说,就当还没有找着我的人。那些杀手,都查出来是什么人了吗?”

“查出来了。虽然这些杀手被俘之后,咬毒自尽,但我们有人曾与其中一人交过手,认出这人是太守阎琨门下。”

“果然是他。”司行风手指轻叩着石桌,突然一阵失笑,“这件事可真是越来越玄妙。你可知在那些杀手之后,又有人要我死,一路追着我们到京都。夏品妤跟我说,这些人不是白虎国人,也非金碧皇朝人……”他顿住,看向关群。

跟随主人多年,关群当然知道主人心中所想,便道:“那名杀手,耿忠已经查明,是朱雀国人。还有,阎琨也有可能非我白虎国人,再过几日,耿忠那边便会有确切的消息传来。”

“好。不论是私开铁矿,私铸兵器,还是他国细作,我对西陵川也算是能有个交代了。立即飞鸽传书给西陵川。”接下来,全是他自己的事了,他该要好好想想如何处理那些人。他冲着关群挥了挥手,示意关群退去,他想一个人静一静。

关群离开亭台,走了不远,看见夏品妤站立在通道入口处。

夏品妤见到他,微微颔首。

突然,关群撩开衣袍下摆,冲着她单膝一脆,道:“多谢姑娘救了主人一命,多谢姑娘一路照顾主人。请受关群一拜。”

“关群,你快起来。如果不是侯爷,我也早死了好几百回了。”夏品妤不知如何是好,连忙托住他的手臂。

关群起身,道:“日后,姑娘若有什么难事,只管开口,只要关群能帮得到姑娘的地方,必定全力以赴。”

夏品妤不禁想起当初在百花堂的时候,耿忠带着愧疚之心,也这样对她承诺过。两个人同样是硬汉,给她的感觉却截然不同。

她知道现下拒绝他,也是无用,索性答应他,“多谢你。如果我有什么需要你帮忙的地方,我一定会开口找你的。”

“那我先回驿馆,明早再过来,你好生伺候主人,切莫让他受了寒凉。”关群有的时候很婆妈。

夏品妤忍不住笑了,“你放心好了,这是我做奴婢的本分。”

“告辞。”

关群走后,夏品妤便折回亭中,静静地守在一旁,看着司行风一个人自攻自守地独自下棋。

是夜,夜凉如水。

悬挂在夜空的明月也悄悄往西去。

她适时提醒他该回屋内休息。

他看了她一眼,丢下了手中的棋子,便离开了亭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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