澶王府一片愁云惨雾,从胖管家到后院管事姑姑,从戒备森严的乌衣卫到小丫鬟,眉眼之间皆有愁绪。自家王妃昏迷多日不醒,而向来待人亲切温善,有如暖阳春晖般的自家殿下,已经好些日子没有露出个笑模样了。
太医来来往往跑了几次,开的药方半点作用都不起,最终有个太医大着胆子问道:“敢问殿下,王妃因何昏迷?”
盛熹一呆,抬头看了他一眼:“是我的错。”
“殿下没有照顾好王妃,致使王妃磕碰到脑袋?”太医试探着给了个答案。
盛熹诚实地摇了摇头:“是我打晕她的。”
太医们顿时满脸尴尬,一副一不小心触碰到了皇家辛秘的样子,众人都颇为怨念那个多嘴的太医。但是心间却立刻对这条八卦琢磨起来。原来温柔和煦的澶王殿下竟然这么过分,可怜的王妃这是受了多少委屈啊。
盛熹开口,打断他们的胡思乱想:“回去转告陛下,不必再派人来了。”他低头,将衣白苏的手攥紧在手心里,“我知道她为什么不醒。”
太医们行礼告退。
子时,长安城还在宵禁,正在靠在城门边打哈欠的巡逻兵突然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吵醒,他揉了揉眼睛,提起精神,还没来得及拎起长枪,结果脑袋一疼,就被砸得头晕眼花。
巡逻兵顿时满肚子火气,刚欲怒喝,不经意瞟了一眼砸到他的那东西,立刻诚惶诚恐地跪下,招呼同伴去打开城门。
子时三刻,沈朝之爬出了马车,他被颠得头晕脑袋,蹲在地上就是一阵呕吐,盛九不待他喘口气,拎着他就往王府里钻,沈朝之耷拉着脑袋,简直想去死一遭,但是转念想起了自家师父,这才又撑起了力气。
盛熹身着便服在花厅等待,他也一副精神不济的样子,见了沈朝之,他依旧没什么好脸色,直接道:“她知道了当年君晞的事,哀帝告诉她的。”
“呵。”沈朝之冷笑一声,“还以为你能靠谱点。”
盛熹本就自责,一时间脸色更加苍白。
沈朝之也没心情和他闲扯:“她怎么样了?”
“她当时情绪太激动,我把她打晕了,之后她一直不醒。”
沈朝之看了一眼侍立在一旁的盛九,几番隐忍才按捺住了给盛熹一拳的冲动,他瞪了盛熹一会儿:“带我见她。”
“先回答我问题。”盛熹没有立刻答应,“我想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沈朝之恨恨看了他一会儿,咬牙道:“我说完就带我去见她。”
“我会考虑。”盛熹道。
沈朝之这次是真想一拳砸在他的脸上,他又咬牙切齿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别无选择。
“哀帝一定是告诉师父说君晞背叛了她,才会刺激得她成这副模样。”沈朝之说道,“君晞当年,确实是背叛了她。”
他闭了闭眼睛,从头开始讲道:“从丹药,修行,再到童男童女祭天,哀帝坐了一辈子的长生梦。前朝覆灭后,他身边只剩下一批愚忠的蠢货。我就是在那群愚忠的蠢物之中长大了,他们还希望我也成为他们之中的一个,我不堪忍受,逃离了那里,而后被师父和君晞所救。”
“师父收我为徒,虽然她一开始不愿意,但是后来也确实是认真细致地在教我,她待我很好,君晞有时候都因此吃味,那段日子很幸福。师父医术高明得不像是个凡人,举手之间能如同有起死回生的能力一般,百姓因为敬佩,夸张地认为她是天上的神仙,可令人起死回生,长生不老。”
“哀帝那时候本将精力放在吐蕃番僧流传的长生不老术上,可是我父亲发现了我,接着发现了那些关于师父的传言,他亲眼见识了师父的医术后,以为是神迹,立刻禀告了哀帝,哀帝正因为吐蕃长生不老术没有见效而愤慨,闻言立刻燃起希望。”
“他布置下了数百黄翎军,想要绑师父去蜀中。但是事情发生前,总会有点点滴滴的蛛丝马迹,偏偏君晞就是这么一个极为擅长捕捉蛛丝马迹的人,君晞令哀帝的阴谋始终无法得逞。后来,哀帝去见了君晞一面。”
沈朝之揉了揉额头:“就是我师父死去的那天。”
“哀帝拿君晞的家人威胁他?”盛熹问道。
“是。”沈朝之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奇怪他怎么也知道了。
盛熹叹了一声。
前朝倾颓的速度极快,先帝攻破宫门之时,宫内有三千宫女,先帝将这些宫女一部分继续留在皇宫内伺候,另外一部分分给了功臣,这些宫女年轻漂亮又知书达理,颇懂规矩,很快就成为了得势的妾室,而这三千宫女之中,不知混入了多少哀帝的死士们,她们就这么埋伏在了新朝的血脉之中,又培养着自己的力量,准备随时反咬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