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勇被平反的事是在六天之后,杨素不愧为办事牢靠的人,做事的效率几乎达到恪靖所要的样子。
其实这事能那么快解决,也是因为春苑的缘故。
那次她刚服侍完恪靖躺下准备回自己的住处休息,却在假山后发现正在边哭边烧纸钱的家丁。那个家丁她并不陌生,是夏花的老乡,名叫黄二,一开始她以为对方只是因为夏花的离去,让黄二觉得失去了个亲人,因而伤心罢了,所以她过去安慰,然黄二接下来将她推开并仓皇逃离的动作让她大惊。
虽然后来春苑在向恪靖复述这件事时心平气和,但却引起了恪靖的注意,于是她命秋棠暗中保护春苑,果其不然,之后的第三天夜晚,春苑在值班完回去时差点被刺。
而行刺的人正是黄二。
最后恪靖把黄二交由杨素处理,只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她便得到了她想要的一切。
夏花肚子里的孩子,是黄二的。
说来那次,杨勇在醉酒的情况下稀里糊涂地和夏花做了那档子的事后,被路过的黄二看了一清二楚。黄二本来就是对夏花有意,无奈夏花却对他没存那样的心思,相反自从和杨勇对上了眼之后,她满心满眼地就想攀上这棵金枝,脱离这老被人使唤的日子。
无奈即使那次被意外宠幸,也依然不能获得杨勇的关注,相反还被同为一个乡村出来的黄二给抓了把柄。
在东宫,黄二是出了名的酒鬼,一有钱就会去买酒喝,不但把自己赚到的喝光,而且也会老问身边的人借钱买来喝,又不还,以至于和他一块做事的家丁都不愿把钱借给他,一见他都会远远避开。
一听夏花想要过好日子,黄二就起了歹心,明着暗着威胁夏花索要铜钱,并扬言夏花若是不给,他就把这事禀报王良媛。
为了不让王良媛知晓这事将她毒打虐待,夏花只能忍着愤怒把铜钱借给他。而夏花自己,则在寂寞和哀怨中等待着杨勇对她的垂顾,却发现最后,对方脸正眼都没瞧过她。
心灰意冷加上耐不住身体溢出的寂寞,在某个夜晚于黄二的怂恿下,她喝了几口烈酒,并和黄二发生了苟且之事,也是在那次之后,夏花发现她每月月初的葵水停止了。
接下来便发生了杨勇被赖上令夏花怀孕的事,事情到如今真相大白,也算是对杨勇的一个声誉的恢复。
独孤伽罗在知晓此事后,立刻前往东宫探望杨勇,不仅亲自道歉,还请求他的原谅。
问起恪靖当初下决定的意图,独孤伽罗赞赏她的小心谨慎。在事情没有查明真相前,确实任何人都没有伤害夏花的权利,何况恪靖是以保护孩子为理由出发,而当时唯一能怀疑的就是杨勇。
挨了皮肉之苦,也算是给杨勇一个血的教训。
在和独孤伽罗一同探望杨勇时,恪靖从那张冷漠的俊脸看出,即便独孤伽罗在她和他中间做了缓和,即便她也道歉了,杨勇对她也不再是怒骂或者甩脸色给她看,而是以冷漠来回应,告诉彼此两个人从今往后,不过是形同陌路的陌生人。
黄二最后是被赐死的,他所有的衣物用品,付诸一炬全部烧了。
黑色的灰尘被风吹卷起,粘在杨素的头发上。他扭头望着身旁的女子,火光映衬着恪靖没有任何表情的脸,让杨素觉得,即使她再靠近那团火,或者这周围的温度被那火燃得温度再高,她也依然是冷冰冰的,就如那对几欲能将火焰给冷却的冰眸一样。
“大人可是有话要说?”
几次接触下来,杨素已经知道她的能力,若不是前天亲眼所见,他还不敢相信那个伏案批阅的人竟然会是她。从最开始的震惊到慢慢镇定,直到现在他还是做不到接受之前看见的事实。
对方是一介女流之辈,应该是成天做女红、打点宫内琐碎之事,相夫教子的人,怎能参与政事?要知道,女子参政是违反天的做法,若是被当今皇上知道,也许连性命都难保。
可她笔下的那些政事之后的判断又是那么的一针见血,寥寥数语就将重点提炼而出,怎能不叫他惊讶?
他矛盾,他迟疑,也五味陈杂。
女子不应参政,可她那锋芒又不能忽视,应该说,她比杨勇更具风范。
杨勇好学,却碍于性子醇厚,对有些事的判断,他的性格都成了一种能正确定夺的阻碍。所以最后,他选择了沉默。
也许,等太子好起来后,她也该退居后面,恪守本分,做个贤惠的好妻子了,更或许,她会成为帮助太子登基称帝的贤内助,就如当今皇后娘娘那样。他是这么想的。
“微臣觉得,娘娘似乎并不开心。”杨素如实回答,“娘娘,微臣斗胆一句,此事娘娘应该早有打算,为何今日才处理?”
若要查明夏花怀孕的事,并不是很难,倘若太子妃真有心想册封夏花,早该将事情禀报皇后娘娘才对。只能说,其中的疑点太多,多到他不得不怀疑恪靖这样做之后的目的。
拢了拢臂弯处的画帛,恪靖望着熊熊燃烧的火,淡淡道:“后宫之事,不像大人所认为的简单,女人心海底针,没有一点手段,恐怕性命都难保。”
“妻妾多了并不是件好事,虽然对男人来说那是种福气,大人您觉得呢?”
杨素尴尬地摸摸鼻尖,这话可是把全天下的男人都骂了一遍,他自然也不例外。
“娘娘,晋王来了。”秋棠在恪靖耳边低语。
恪靖冷冷一笑。来得可真是准时啊。
一听杨广过来,杨素说:“娘娘,下官要不要先回避一下?”
“也好,”恪靖点点头,“大人若没什么急事的话,还请开导开导殿下,毕竟和皇后娘娘闹翻了,没什么好处。那么本宫就不奉陪了。”
到达花厅的时候,那个穿一身藏蓝色胡服的男子背对着她站在门口,玉冠束着他一头的乌发,垂挂而下的流苏被风吹着拂动。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转过身,急急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