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勇张阖了几下嘴巴,竟头一回发现对她无言以对。
他确实是来兴师问罪的,一回到东宫没多久,王良媛就在他面前哭诉自己被元氏怎么怎么的侮辱,哭得那个是叫梨花带雨、肝肠寸断,哭得他心疼又心烦意乱。
要知道叔德凯旋而归,好不容易可以借此来放纵下自己玩乐,一扫积攒下来的郁闷,却不想回到家要面对的是令人头痛的糟心事。
想来元氏正在养病,他也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来打扰,可仗着自己生病就横行,这就是胆大包天了,他这个做夫君的若是连家事都管不好,还怎么管天下事?
所以,他来了,来兴师问罪了。
而元氏那番不作正面的反问倒让他不能反驳,她说的没错,在他心里早已有了答案,所谓的确认不过是找个理由可以教训一下她而已。
见他不说话,恪靖一声冷笑,“既然殿下今天来问罪,那臣妾也就把话敞开了讲吧。在太子殿下心里,不论臣妾有没有做,都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殿下所认定的事,即便臣妾没做,也辩解不了,因为殿下就是不待见臣妾,即便臣妾是皇后娘娘钦点的原配。”
“那不是人好人坏、做对做错的问题,而是喜不喜欢的问题,殿下不喜欢臣妾,早已将臣妾当作外人来看,这点殿下和臣妾都清楚,但有一点还请殿下明白,殿下再怎么不待见臣妾,臣妾也是殿下的正妃,皇后娘娘的儿媳,统管整个东宫内务的主儿,光凭这几点,臣妾就有管理教导其他妾室的责任和义务,殿下若看不惯,大可以削了臣妾的职!”
不是大吵大闹,不是摔东西撵人,也不是破口大骂,而是……
杨勇呆愣地看着她,就像看一个陌生人,以前的元氏可不是这么伶牙俐齿的,更不是这样出口成章、字字珠玑的,在他印象中,元氏就是个无理取闹、心眼小还容易记仇的人,而如今这个站在他面前,目光如炬、神情严肃、不卑不亢的人,是元氏吗?
“你今天是不是出宫过?”注视着那张不算熟悉又不算陌生的脸,杨勇问道。
恪靖回看他,眉毛微拧。“殿下问这个作甚?”
“我是你夫君难道就不该管吗?”话一出口,他就发现有点不对了,果然见恪靖施施然从椅子上站起身,几步来到他面前,仰头看着他,而那眼底的温度越来越冷,几乎能将他冻住,然后他听见她说——
“原来,殿下还当元儿是您的妻啊,元儿以为,您早已把元儿当外人来看,恨不得您娶元儿这件事从未发生过呢。”
“但是怎么办?殿下把元儿当作妻,元儿却不把殿下看做是元儿的夫君了,还真是伤脑筋啊。”
杨勇觉得他的脸色应该很难看了,因为他感觉到下垂的手正慢慢拽成拳头。
“两个没有感情的人被绑在一起也是件挺痛苦的事,您说是吧?可又不能和离,若这个时候和离了,母后怕是会把一切的责任都归咎于殿下,到时候在父皇面前耳语一番……”
“那你想怎样?”杨勇觉得他都把牙齿咬得咯咯响了,若是可以揍女人的话,他真的很想揍那张很欠扁的笑脸一拳。
红唇挑起的弧度更加明显了,恪靖微抬起下巴,缓缓开口:“要不,做个有名无实的夫妻吧,等时机成熟了,臣妾就与殿下和离,至于这时候嘛……”她伸指,隔着衣料轻轻在他胸口划圈圈,迟迟不开口。
杨勇觉得有点挠心的痒,那根葱白玉指虽然隔着衣服,但感官反而更加敏锐了,一圈一圈又一圈,让他处在抗拒又煎熬当中。
抗拒她的靠近,又忍受生理上的煎熬。
面前的人虽不如云氏美艳,不如成姬多才多艺,不如王氏聪明伶俐惹人爱,更不如高氏知书达理,但大病之后的她,就像完全大变样。
就如之前的沉稳,就如刚刚的清冷,就如现在的狡黠。
他一直注重另外四个,对云昭训尤其,而这个正室,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更不要说像现在这样讲话……不,交易,对,是交易。
看着她的发顶,他冷着声音问:“你想什么时候?”
恪靖咯咯地笑了,一根手指增加到五根,从他的肩膀处慢慢往下划,道:“每个成功男人的背后都离不开一个成功的女人,那么臣妾就当那个女人,帮助殿下您坐上帝位,那时殿下再找个理由把臣妾休掉,到时候也不会有人反对,您觉得呢?”
杨勇惊讶地看着她,就像是盯着一个疯子,那眼神写明了嘲讽和鄙夷。他后退步,冷哼:“痴人说梦吧?本宫想不到太子妃病到无药可救了,看来宫里的太医都不够卖力啊!”
“痴人说梦?”恪靖笑得花枝乱颤,发间的璎珞不断碰在一起,叮叮当当的响着,“殿下难道不想吗?”
冷冷盯着那张娇艳如花,笑意却步在眼睛下方的脸,杨勇扔下一句“疯子” 甩袖离去。
“娘娘,该喝药了。”夏花端着一碗药进来,差点和匆匆离去的杨勇撞上。
杨勇连忙后退步,看了惊魂未定的夏花一眼,一句话也不说就大步离开。直到那背影看不见,夏花才收回目光,回眸正好与秋棠那探究的视线相碰,心头一跳,她低下头,脸颊发烫。
“还愣着作甚?娘娘在等着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