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逊尚未答话,杏儿匆匆捧了碗药而来,把药碗递给芸娘:
“小姐,药熬好了。”
王芸娘接过来,作势就要喂溪娘喝下去,却听阿逊厉声道:
“把那碗药拿过来!”
“啊?”王芸娘被惊了一下,手一抖,差点儿把药碗打翻。
安武却已经极快的上前,伸手取了药过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王芸娘怒极,“怀疑我在药里下毒?既如此,你现在就可以验!”
嘴里说着顺手拔掉头上的银簪,当啷一声摔在地上,咬牙冲着门外道,“容福,你身为府中大管家,竟是眼睁睁瞧着别人欺负到府中来吗?”
其他人看向阿逊的眼神也都充满疑虑,亲妹妹会害自己姐姐,不可能吧?
惟有霁云,神情始终是淡淡的,却又有着一种别样的执著,竟是无论阿逊说出什么惊骇视听的话来,她也决不会有半点犹豫!
阿逊轻轻捏了捏霁云的手——无论什么时候,无论自己做什么,也只有云儿,总是全身心的相信自己。
接过药,深吸了一口气,果然再次嗅出里面的花香来,转手递给李昉:“拿好。”
然后命人请容福进来,吩咐道:
“现在,找几个信得过的强壮仆妇,把表小姐抬到另外房间沐浴更衣,然后我再开一剂药来,最多半个时辰,表小姐就可以醒过来。”
“当真?”容福大喜。溪娘平时便处事公允,更兼能力颇强,因而很得人心,反观另一位表小姐,不过掌管府中一日,便闹得鸡飞狗跳,混乱不堪!
“不行——”王芸娘脸色惨白,神情悲愤,“我姐姐已经这般模样了,你们竟还是要折腾于她,真以为表哥不在,你们这起子黑心贼就可以在府中为所欲为了吗?”
“黑心的是你。”吴桓在外面,房间内的下人也赶了出去,惟有阿逊和霁云及容福王芸娘主仆在,阿逊便也不再避讳,一字一字道,“我方才说有邪气,并非这房间里闹鬼,却是有人,比厉鬼还要可怕!”
“你言下之意,姐姐这个样子,是我下毒谋害了?”王芸娘冷笑一声,“我不管你是什么来头,可这是我容府,在我这容府中,想要胡作非为,你休想!”
容福也是面有难色:
“公子,两位表小姐却是亲叔伯姐妹,公子是否误会什么了?刚才我也试了那药,委实无毒。”
“自然无毒。”阿逊瞟了眼明显松了口气的王芸娘,声音讽刺,“表小姐现在的症状也不是因毒而起,而是,花香使然,表小姐,我的话,可对?”
正自得意的王芸娘吓得猛一哆嗦,不敢置信的瞧着阿逊,脑袋里嗡的一下,脑海里只有一句话——完了,竟然这么快就被瞧破!
毕竟没经过多少风浪,王芸娘身子一软,就瘫在了地上……
不到半个时辰,被挪到另一个房间的溪娘终于醒转,却是默默流泪良久,终于艰难地撑起身子,黯然向阿逊道谢。
看着人虽然醒来,却明显受打击极大的王溪娘,霁云也不由很是同情——这种被亲人背叛的痛彻心肺的滋味儿,上一世,自己也是尝过的……
“不用谢我,我不是为了你。”阿逊的话太过直截了当,饶是自以为见多识广的王溪娘,脸上也有些挂不住。
“小女明白。”王溪娘苦笑一声,“只是,公子毕竟没有把我妹子交给官府,我也好,姑母也好,都是感激不尽。”
若真是王芸娘被官府带走,以弑杀亲姐的罪名治罪,那非但娘家再无名誉可言——试想,教导出那般狼心狗肺女子的家族,以后还有哪家再敢求娶?
还会对容府的名誉造成无法挽回的伤害。
倒是先把芸娘囚禁在府里,然后再悄悄送回去,才是老成持家之道。
“我方才已经说过,不是为了你。”阿逊已然不耐烦。自己才懒得为不相干的人精心谋划,只是既然事关霁云,自然例外——这世上值得自己用心谋划的,也就云儿一个罢了。
一而再再而三的碰壁,饶是沉静如溪娘,也有些挂不住,却还是再次展颜一笑:
“那溪娘多谢两位公子大恩。”
说着,冲着阿逊和霁云郑重的福了一福。
霁云一愣,这女子,好生聪慧!
当下点了点头,便要和阿逊一块儿离开。哪知刚转过身去,溪娘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小公子得闲了,可要多来陪陪老夫人。”
霁云脚步顿了一下,便是阿逊,也有些惊异——容福会怀疑,还情有可原,这表小姐的语气,怎么好像甚是笃定?
难道她真的知道了什么?
众人离开不久,一个苍老的身影悄悄潜入溪娘原先住着的,现在则是囚禁了王芸娘的房间。
“你说什么?”王芸娘惊呼一声,却又旋即没了声音,半晌那苍老人影再次离开,王芸娘则是傻子般喃喃自语,“那明明就是个小厮吗,怎么可能会是容府小主子?骗我的,一定是骗我的!”
“妹妹,她说的,是真的。”隔壁房间里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然后又是一阵呕吐声。
“哥?”王芸娘愣了一下,忙去拍打墙壁,神情惶急,“哥,快救我出来,我们回家,我们现在就回家——”
隔壁的呕吐声终于停住,王子尧的声音更加虚弱:“妹子,人家是天上的云,咱就是,咱就是,地上的烂泥巴。咱们得罪了容府少主,哥哥瞧着,就是姑母清醒过来,只要那少主不发话,怕也救不了咱们——”
打击太大了,王芸娘再也支持不住,终于两眼一闭,昏了过去,嘴里喃喃着:
“这房间,果然,有邪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