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密斯父子从另一个方向走了。斯托克先生、莫里先生和达西先生一起进了林子。这对老冤家在一起,谈笑间自然刀光剑影。达西先生本来就心情不好,被他们吵得头疼,又不知为何总感觉有点心神不宁。虽然有四位男仆,但其中两位是史密斯先生带来的,万一他们不够负责或者......
斯托克先生对莫里先生夸耀道:“您一定没有见过那么漂亮的椋鸟,羽毛美丽的就像黑白色的彩虹。我慢慢过去,慢慢接近,一枪就打中了它。”
莫里先生微微一笑:“哦,我还真的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椋鸟,因为我一般都以知更鸟为猎物。”
“可惜我从没见过您打到猎物。”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来比一场呢?斯托克先生?”
斯托克先生噎了一下。“这个,我们怎么能放下尊贵的客人不管自己比赛呢?”
“请不用顾虑到我。”达西先生勒住缰绳。“乔治安娜刚才叮嘱我早点回去。您尽管去比赛,恕我失陪了。”
斯托克先生没了借口,被莫里先生带着走进树林更深处。达西先生则调转马头往回走。
爱玛和乔治安娜滚的太快,没看到之后的情景。乔治安娜还拽着鬃毛没完全松开,爱玛用尽全力一扑,受惊的马受到冲击,差点侧倒下去。要不是一个男仆手疾眼快冲上去从侧面拽住了马缰绳,那匹马说不定就和爱玛两人一起滚下坡了。至少200千克的马别说直接砸到两人身上,就是滚动的时候碰到了也可能受重伤。爱玛完全不知道两人多么幸运躲过了一劫。但是马倾倒的力量太大,那个仆人的双手一下子就脱臼了。
四个男仆的分工和爱玛料想的有一定出入。不幸被马踢到的小伙子可能断了肋骨,需要一个仆人去找医生。眼看要下雨了,伤者不能随意移动,但必须有一个人尽快把昏迷的黛西小姐转移到一个能避雨的地方。想尽快找来医生必须骑马去,双手受伤不能骑马。但如果爱玛和乔治安娜两人都受了重伤或者昏迷,手上有伤的仆人也没法把他们带回来。四个男仆真是愁的要命。这时回来的达西先生在几个仆人眼中简直如救世主一样散发着光芒。
达西先生远远看到坡上的情景就觉得不对。听完仆人叙述经过脸都黑了。立刻让一个没受伤的仆人骑马去找医生。然后和另一个没有受伤的仆人一起把动弹不得的男仆放在马背上慢慢走,再让他背着黛西小姐,带着双手受伤的仆人一起去找个避雨的地方,沿途留下记号。而达西先生自己去找两位滚下山坡的小姐。
陡坡没法骑马,达西先生一边寻找痕迹一边往下走。此时乌云密布,天已经暗下来,滚落痕迹并不是特别明显,开始滴落的雨点让它更加模糊了。达西先生有一两次看到一些灌木上挂着纤维和疑似血迹的暗痕,他完全不敢想象爱玛和乔治安娜受了多重的伤,愈发心急如焚,但脚下的步伐还是很小心。达西先生知道万一他也不慎滑下受伤,就真的没人去救爱玛和乔治安娜了。
还没走到坡底,达西先生就看到了那个大大的e&g,快要沸腾的忧虑心情稍稍平复下来。这个单词应该是爱玛的手笔,还能找地方避雨证明她们一定没有生命危险。
显然最方便的避雨场所就是前面林间的小木屋。达西先生快步走过去,忽然听到了爱玛尖锐的痛呼。达西先生心跳瞬间一滞,握紧猎/枪快跑几步对着紧闭的门就是一脚。然后......
豆大的雨点打在达西先生的身上,他全身已经淋透了,但还笔直笔直地站在门口,如同一座冰冷的没有生命的雕像。爱玛刚才侧对着门,她修长优美的脖颈、白皙圆润的肩、柔软起伏的曲线......还有看清他的一瞬露出的信赖:“原来是您,我还以为是坏人。”这句话在他耳边萦绕,挥之不去。
“那,那个。”小屋的门忽然开了,爱玛整个人站在门后就露出了半张脸,小声道:“您先进来吧,外面雨大。”爱玛在屋里羞恼了半天,忽然想起外面还下着大雨,就算是阴错阳差发生了很尴尬很尴尬让人恨不得躲起来的事,总不能让达西先生在外面淋雨吧,他刚才也是好意。一咬牙爱玛打开了门。
达西先生没敢看她,尽管她此时已经穿戴整齐,也没进去。“您和乔治安娜受伤了吗?”
爱玛第一反应是:“我没事。”说完觉得不对,没事刚才为什么要脱衣服惨叫?连忙补充道:“就是后背有点擦伤。乔治安娜左脚好像骨折了,不知道是受惊还是撞到了头,现在还没醒。不过呼吸心跳都很平稳,没有其他不舒服的反应,应该没有脑震.....大碍。”
达西先生还是进来了,为了看看昏迷的乔治安娜。
乔治安娜躺在闪烁着火光的壁炉旁,呼吸绵长,温暖让她的脸颊微微泛着红晕,似乎只是在安静的睡觉。达西先生确认乔治安娜没有受重伤,就向往走去,低声道:“外面雨势大,等雨小了,我抱着乔治安娜回去。”
“等一下。”爱玛叫住了达西先生。虽然她知道达西先生一定也非常非常尴尬,但出去淋雨太不明智了。就算夏天的雨也是很凉的,达西先生刚才脸色发白,可能是受凉了。万一转成肺炎怎么办?她结结巴巴地道:“那个,外面雨大。没有必要因为,这个,我们都知道只是一个,误会,小小的误会。恩,您可以在火边闭眼休息一会儿。”
达西先生从刚才开始第一次正视了她。“误会?”
“是啊是啊。”爱玛猛点头。“我绝对信任您的人品,这个一时不慎阴错阳差,但是也没有别人知道,所以......”
“爱玛肯特拉小姐。”
爱玛诧异地抬起头,被达西先生吓了一跳。她不是第一次见达西先生心情不好,但从未见过这样的他。
此时的达西先生眼神像含着压抑到极点、马上就要爆发的暴风雨,声音冷得像不化的冰雪。“很显然,您完全不知道应该如何与男士保持正常的距离,也缺乏淑女必要的谨慎。从今天开始您可以试着学习这些了,为了您的未婚夫。”达西先生终于无法再否认,他确实爱上了爱玛,但这份感情是不应有的。他不是爱玛心目中正直高尚的绅士,他是个无耻的懦夫,一面为爱玛的亲近而喜悦,一面为自己想方设法地开脱,拒绝承认自己爱上了她,以证明这些亲近不越轨。这些话,在他最初发现爱玛对他的特殊照顾时就该告诉她,但他没有。从现在开始,就让爱玛彻底远离他吧。
爱玛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难道在达西先生眼中她一直在不知廉耻地试图接近他?她确实对达西先生格外照顾一些,但碍于男女之防尽量不让达西先生知道,实在掩藏不住的,例如向法军出售武器事件上的帮助,她会把功劳推到乔治头上。爱玛自认脸皮厚,要是当初还需要和克拉克搞好关系的时候,克拉克当众甩了她一巴掌,她也能照样笑脸相迎,找机会证明克拉克是凶手报复回来。但达西先生是爱玛尊重的亲近的人,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指责她,让她委屈的眼圈都红了。“我,我不知道您是这样想的。我现在知道了。”
达西先生听爱玛的声音都在颤抖,感觉就像心脏被狠狠攥了一把,但他忍住了,什么都没说,转身走进了雨里。这次爱玛没有再阻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