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裂如红莲
裂如红莲?
张庶小时候跟随母亲在寺庙里听俗讲的时候,曾经听到过八寒地狱的故事,有罪的亡魂得不到超度,永镇阴山背后,年复一年受极寒之苦的摧残,到了最后,人的肉身被冻得浑身皮肉筋骨拆解分开,从里到外直接翻转开来,全部的内脏都暴露在风雪之中,远远地看上去,就好像是雪地之中盛开的一朵红色莲花。
张庶还很清楚地记得自己刚刚听过这个故事的感受,他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凶神恶煞,能够想出这么多酷烈的折磨人的法子,而现在这个凶神恶煞就压在自己的身上,他是自己的爱人,自己的孩子的父亲。
“……”
张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的身体里充斥着一种微妙的感觉,是人类在强大的未知事物面前的敬畏感,同时又含混着他作为男人,对另一个男人产生的情|欲。
他不记得是在哪里读到过——权力是最强大的春|药,可能是《伯罗奔尼撒战争史》?那时候他还年少轻狂,看过之后付之一笑,叹息着古代的女人们在战争之中的身不由己,可是现在,自己的处境几乎没有什么不同,幸运的是他与那个强权的男人彼此相爱罢了。
“张庶……”
陆寒脸上的自信好像潮水一样退去,取而代之是他所熟悉的那种大男孩儿在恋爱之中的不知所措。
“你是不是害怕?我……我不是坏人。”
“我知道。”
张庶就着这个姿势搂住了他的脖子,借着他挺身的气力从禅床上坐了起来。
“你是坏人也没关系,我会站在你这一方的,如果你有错,我们一起承担。”
他安抚似的帮陆寒整理了一下稍显凌乱的僧衣,安慰着他。
“现在转过去。”
张庶按住了陆寒的肩膀,强迫他转过身背对着自己。
“我也要换衣服了,别看。”
……
早晨四点还没到,山寺的钟声就响了起来,与帝都的皇家寺庙不同的是,这里的钟声回荡在群山之间,辽远绵长,听起来有种穿越时空的空灵感。
“唔,这么早?”
陆寒还睡得迷迷糊糊的,听见早课的钟声,第一个反应就是搂紧了张庶,捂住了他的耳朵。
“没事,我醒了,原本也定了开机铃声的。”
张庶从他怀里抽身出来,按掉了姗姗来迟的手机闹铃。
“胡瓜不是给我们念过日程表了吗?你都忘了。”
“哦哦,昨天光顾着……”陆寒说到一半儿脸就红了,沉默了起来。他眯起眼睛,掌心朝上摊开,不一会儿,还有些春寒的禅房里就变得和煦起来。
张庶有点儿无可奈何地看着这只人形暖炉,他已经对他说过很多次,不需要动用愿力为自己取暖,不过看来说也是白说,这样也好,自己倒没什么,别冻坏了蚕豆。
两个人简单地洗漱之后出了禅房,迎头就看见胡瓜气急败坏地走了过来,经过他们禅房的时候只是点了点头打个招呼,并不像往常一样那么狗腿地上来伺候。
果然没过几秒钟,就看见刘半仙儿一脸讪笑地追了上来,看见陆寒他们,很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
“你们起得挺早啊,唉,又生气了,还得哄。小胡,小胡,听哥说……”
“这也真是一对挺微妙的组合。”
在知道了胡瓜的真身就是那个比人类还要高大的狐狸之后,张庶原本因为自己发小儿耍流氓而稍有的负罪感已经荡然无存了,陆寒说得对,要是胡瓜不愿意,大可以现出本相来,就算刘半仙儿不被吓死,只怕以后也就断了念头了。
“胡瓜是过来人,不用为他操心的。”
陆寒叹了口气,看着那两个人的背影。胡瓜已经多久没谈过恋爱了,自从自己在阴山背后把他救起开始,总有小一千年的光景了,那个刘半仙儿也算是厉害,能缠他缠到这个地步,烈受怕缠郎,古人诚不我欺也。
“过来人?”
张庶倒是没想到,那只古灵精怪的小狐狸竟然曾经有过一段情缘,看来这些年他被陆寒照顾得很好,一点儿也不像是受过伤害的样子。
“嗯,很多年了……走吧,早课快开始了。”陆寒牵起了他的手。
……
“哈欠……”
四周是静谧的梵唱,陆寒跟着张庶端坐在一群善男信女的周围,昏昏欲睡,竟然把象声词直接发了出来。他浑身一激灵,从瞌睡中醒了过来,捂住了嘴。
还好还好,周围除了几个飞来的眼刀之外,没有惊动到上头的方丈和监寺。陆寒有点儿心虚地缩了缩脖子,偏过头去看了看张庶,见他穿着麻布淡色的僧衣,手上拿着一串琉璃念珠,双手合十,正在跟随着监寺轻轻地吟唱着经文,与其他信众不同的是,他不需要照本宣科,全部都是背诵,如果不是带发修行的话,还真像一个道行高深的小师父。
陆寒觉得百无聊赖,身上那股子兵痞劲儿上来了,悄悄地隔着蒲团,伸手摸了摸张庶的手臂。
他的身子很明显地轻颤了一下,斜迁着丹凤眼往这边看了看,神情像是在警告他,可是唇边又有些笑意,看得陆寒心痒难耐。他忍不住又碰了碰他的背,修长冰冷的手指沿着他的脊椎线慢慢地下滑。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