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当我刚才的话没说,盐爷,我先送您老回家。”刘振明说着就要去搀扶盐爷,却被盐爷用烟杆挡开。
盐爷用两根手指指着自己的眼睛说:“虽然我没有了这双眼睛,但看人还是不会错的,再说了顺唐根本就不是外人,我要给你们说多少次才明白,他是我的本家,是我的血亲,不是外人。”
什么?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呀?胡顺唐被绕糊涂了,怎么又绕到血亲这么个问题上来了?是不是血亲有这么重要吗?盐爷虽然是广福镇还活着的长辈中唯一一个能说得起话的,但也不至于凡事都要看他的脸色吧?比镇长书记还大了?再说了,我本来是为吴叔的死来的,现在怎么搞得连我这个亲属都不能知道死因了?
很小便离开广福镇的胡顺唐不记得,盐爷在这广福镇的地位的确无人可及,至于为什么?全因为盐爷从前那个棺材铺老板的身份,解放前后的时候盐爷就和其父亲帮着政府做了不少工作,还帮着训练过民兵进山剿匪,后来开盐井失败的盐爷重新干回了老本行依然受大家的尊敬,更重要的是盐爷有一手“辩尸”的绝技。在他双眼还未瞎时,但凡死人到他眼下,他只需要稍加查看一番,便可以准确地说出这个人的大致死因,是病死还自然死亡,是他杀还是自杀,换言之,盐爷很长一段时间充当了一个“仵作”的角色,按照当地派出所的说法,盐爷算是民间的“高级法医”。
胡顺唐还没有离开广福镇时,常喜欢去盐爷家听他讲那些稀奇古怪的故事,还不时见有人拿着生辰八字偷偷上门找他算卦,有些时候还会见盐爷拿着“大指南针”(罗盘)模样的东西跟人出去好几天。胡顺唐曾经问过父亲盐爷到底在做什么,但父亲总是说小孩儿不该问的别问,大概是因为父亲一直在镇上都是出了名的闷头老实人,不喜欢说话,不喜欢和任何人交流的原因,胡顺唐对这个镇上发生的很多事情都知道得少之又少。
刘振明见盐爷那般固执,便不再强求,但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蹲在一边抽烟。胡顺唐见铺子里气氛很是奇怪,干脆转身走进里屋,找了一个小木凳出来递给刘振明。刘振明接过,点头道了谢,还是不说话。
不管怎样,今天刘振明总得把我吴叔的事情告诉给我吧?胡顺唐心想,有些不耐烦。
此时,盐爷却开口了:“欢欢,你们是咋知道那个女尸就是胡杏的?”
刘振明沉默了好一阵子,终于开口答话:“安娃刚才上派出所来报信,说他知道女尸是谁,当时他是哭着进来的,说是要自首,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是他做的,细问之下才知道原来这个窝囊废从镇口路过时,听见有人说发现了死尸,一时好奇跑去看,谁知道这看一眼不要紧,一眼就认出来那是胡杏的半截身子了。”
“啊?他是怎么认出来的?”胡顺唐不合时宜地又开口问。
刘振明叹了口气,知道已经说了这么多,此时住口已经来不及了,只得说:“知道安娃为啥说是来自首的吗?”
“你说说。”盐爷往旱烟的烟锅里面塞着烟叶。
“这小子平时看起来胆小怕事,窝窝囊囊,结果早就和胡杏勾搭上了。安娃和胡杏是邻居,胡杏的男人又常年在外面打工,没什么时间回家,有一次安娃偶然去胡杏家借酱油,当时胡杏一个人在家,正寂寞难耐,又知道安娃平时为人老实,和她勾搭必定不会大嘴巴说出去,就主动勾引了安娃。”说到这刘振明顿了顿,“盐爷,你也知道安娃,三十多岁了,没谈过恋爱,连女娃的手都没牵过,不是因为不想,是没有人看得上他,哪经得住胡杏的勾引?于是就那么勾搭上了,这一勾搭,就是一年多。”
唐天安(安娃)之所以去派出所自首,原因是因为五天前,胡杏要回娘家,说是半个月才回来,便想和唐天安温存温存,可是当时胡杏的婆婆在家不方便,于是胡杏便叫唐天安晚上去河边竹林等着。晚上两人在竹林相会,野战了两次,因为嫌地方太脏,不敢躺着,只得站着,弄得两人浑身酸痛。完事后,因为两人又不能同时出现,胡杏便说自己有点不舒服,得休息一会儿再走,让唐天安先走,唐天安也没有多想便走了。谁知道,刚走出竹林,便看到一团白影从眼前飘过,唐天安天生胆小,连在竹林里面的胡杏也不顾,连滚带爬地跑回了家。五天后,也就是今天,看到了那死尸,以为是自己当时太卖力了,加之事后胡杏说自己身子不舒服,便认为自己把胡杏给弄死了,死后的胡杏半截身子被野兽给吃了,思来想去觉得迟早要查到自己头上。在派出所门口徘徊了好几个小时,默默地念叨什么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几百回之后,终于决定找刘振明自首。
胡顺唐听完,觉得有些可笑,那事儿也能弄死人?这没文化真可怕,除非是胡杏有什么先天性心脏病之类的,受不得刺激,但要是那样的话,胡杏不是早死好几百回了?不过话说回来,胡顺唐依然不知道唐天安到底是从哪个地方判断出那具死尸就是胡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