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道火光冲天而起,一团团气浪鼓荡八方,满天飞舞着木片、碎铁、残兵、断肢、肉屑、毛发……没有惨叫——不!是所有的惨叫,全被强烈的巨爆声所淹没……
仅仅在这一瞬间,强劲而猛烈的爆炸,就吞噬了三百多条生龙活虎的女真勇士;被冲击波震得内腑受创,呕吐咯血者,不下百人;其余被断木碎铁所伤者,难以计算。
前一刻,还在为突破敌城而疯狂叫嚣的金兵,下一刻,就平白抹去了一半人。
爆炸来自于那一辆辆战车,每一辆战车里,都堆放了一百斤炸药,南城五十辆战车里,足足堆了五千斤炸药——换而言之,金兵所占领的,不是车城,而是一个个火药桶。
把战车变火药桶,放弃铁壁防御,诱敌深入,以惊天一爆,覆灭金军。
这是狄烈在暴雨限制火器发挥的情况下,所制定的屠敌之策。只要金军敢进攻,就无可避免要踩进这个陷阱,莫说是完颜昂,就算是金军第一将完颜宗翰来了,这个亏也是吃定了。
这一爆之威有多恐怖?只要看看以车城南城为中心,方圆五十步之内,层层叠叠,铺满了形状各异的残缺尸骸就知道。无论是突入城内的,还是没来得及冲入城中的,只要在这个范围之内,无一幸免。
天空落下的雨线,仿佛也变成淡红,地上流淌的根本不是雨水,而是血泉……
第一旅的战士们,在第一声爆炸时,就迅速放下武器,双手掩耳,极力挤藏在运输车所环成的子城后方。子城距离外城,正好是五十步,尽管已经是爆炸冲击波的尾巴,却仍震得车辆嘎嘎摇晃,可想而知在子城外的金兵惨状。
当杨再兴与第一旅战士们惊魂甫定,从运输车后方抬起头来,入目情景,令这些早就看惯血腥杀戮的汉子们倒抽一口凉气。
五十辆战车,全变成了碎屑,以及熊熊燃烧的焦木,雨水浇打在火焰上,不时发出滋滋响声,白气蒸腾。入目所见,没有一个还能站着的金兵——哪怕是还活着的,也在失魂落魄、连滚带爬地溃逃。
嗯,似乎还有一个从尸堆里钻出的金兵——撒八。
爆炸发生时,撒八跑在最前面,换成言之,也就是最安全的一个。爆炸发生后,他也被冲击波震倒,身上叠压着好几个金兵尸体,相当于肉垫保护,结果竟没受伤,只是耳膜嗡嗡作响,头晕得厉害。
这令人惨不忍睹的现场,以及耳鸣脑胀所引起的烦躁,令撒八气血翻腾,仰天嘶吼。目光一落,正见到十步之外,便是那员重创自己的使槊将。撒八一声虎吼,犹如一头嗜血凶兽,纵身跃上运输车,凌空下扑,挥棒狂砸。
杨再兴马槊一横,拦住欲持牌环护的护卫们,长槊一振,激开水线,踩着混合着污血的水渍,哒哒哒,血水四溢,迎击而上。
狼牙棒凌空击下,马槊如箭点扎,在槊棒交击的一瞬,槊尖倏然抖颤——叮!一声刺耳锐响,钩齿断飞,狼牙棒被挑偏半尺,从杨再兴右肩侧险险掠过,布满森森钩齿的硕大棒头重重砸入淤泥中。
两道人影猛烈撞到一起——所不同的是,撒八**而宽厚的后背,噗地冒出一截染血地槊刃,刃尖上,似乎还插着一小块血淋淋的肺片……
两个近在咫尺的勇将冷冷对视,所不同的是,一个完好无损,一个生命将逝——在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上,杨再兴于小商河之战时,连杀金军三十余将,其中职务最高的,就是忒母孛堇撒八——也就是这个时空的撒八。
不同的时空,杨再兴与撒八,宿命的对决,依然以撒八败亡为结局。
天空云卷云收,雨势渐弱。
完颜昂浑身打了个激灵,从呆滞的状态中惊醒过来。
雨势将停,再不突围,就再无机会了。
“打开寨门!”完颜昂手中弯刀向车城豁口一指,厉声大吼,“敌军车城已破,此时不攻,更待何时?想死的可以留下,想活的就与我冲!”
完颜昂甩掉斗笠与蓑衣,免盔卸甲,一手握金牌,一手挥弯刀,以视死如归的心态,当先而出。身后,是紧紧跟随着护卫,护卫后面,是沉默的一排排正兵,正兵后面,是畏畏缩缩的辅兵……
“是时候了。”狄烈举手打出一个手势,旗号手立即探身挥舞一面与血同色的旗帜。
东南、东北,西北三个方向的车城,很快应旗,发回讯号。同时,三个车城由偏厢变正厢,轰隆隆向被挤压在正中的金军残兵碾压而来。
完颜昂将欲环护着他的护卫驱散,走在队伍的最前。细雨如丝,秋风乍寒,他的胸膛却滚烫如火,就象回到十七岁时随太祖征辽那年。当年的他也是这般,手持金牌与弯刀,冲在队伍最前列,冲垮辽军,冲上临潢府城头……
噗!一颗五百步外射来的子弹,绞断了完颜昂的思绪。子弹穿腹而过,在腰背部炸开,整条脊梁骨瞬间破碎。
失去脊椎的支撑,完颜昂烂泥般向前跌扑,手中一物脱手飞出,在半空中划过一条弧线,噗地插在翠绿得发青的连天碧草丛中。
金牌!金牌失,郎君死。
五百步外的望楼上,那个夺命狙击手正缓缓放下手中的大狙。
云收雨歇,枪声渐炽。
天道为公,机会均等,好运,不总在金人一边。(未完待续。。)</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