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关,自建炎元年先后发生一、二次大战之后,迄今一年有余,再未发生过战事。
驻守奈何关东、南两关城的,各有天骄营一个都的百名女兵。
以女兵守奈何关,有几个原因:一、奈何关承平日久无战事,关前八十里外更有一道井陉关防线,在如今到处用兵紧张的情况下,确实没必要在此处放重兵;二、天骄营一直承担着天枢本城的防御守卫,距本城十数里外的奈何关,自然也属其戍守范围;三、最重要一点,奈何关本就是一个为配合火枪防御而弄出来的碉堡型建筑,能发挥出最佳防御效果的,只有火枪,而火枪,只有天骄女兵营才有配备。
在五万新兵组建,极缺火枪的情况下,狄烈不可能把一支纯火枪部队(男兵)放到奈何关这个n久无战事的地方闲置。所以,女兵营守奈何关,便是当前形势下,最节省资源、成本最低廉的选择。
三月初八,天骄营指挥使朱婉婷,循例巡视奈何关。
朱婉婷带着四名女卫,从天枢本城南门出发,骑马前行十余里,进入奈何关女兵驻营地,这里有轮休的东、南两关城的女兵百人。
两个都,二百女兵守御东、南两关城,当然不是说二百人就杵在那里,守关城不是这么守滴。正常情况下,采用的是轮值制,甲乙两队轮流值守,一队守卫,一队休整。遇有敌情,再发令集结共同应敌。
守卫南关城的,是杨调儿与辛玉奴为正、副都头的百人队;守卫东关城的,是赵玉嫱与叶蝶儿为正、副都头的百人队。
今日轮休的,是辛玉奴与赵玉嫱,也就是说,此时在奈何关东关城值守的,是叶蝶儿的第三都乙队五十女兵。
朱婉婷巡视女兵驻地之后,先到南关城视察了一下,再到东关城——就地理位置而言。最重要的就是这东关城。
南关城防御的方向。是平定、太原方向,而这些地方,早就是天枢城牢不可破的地盘了。南关城的女兵,与其说是防御敌人。倒不如说是警戒平定、太原、辽州等方向过来的商旅。这些人中。不乏宋、金、夏各国的细作与探子。保密局行动队就查获缉拿过不少。
真正要重点防守的,就是这东关城,奈何关先后发生的两次战斗。都是在东关城打响。天诛军防御河北金军的两道关卡,就是井陉关与奈何关东关城。
朱婉婷到达东关城时,已是午时,例行视察之后,在副都头叶蝶儿的挽留下,吃了一顿工作餐。食物丰富而有营养,羊肉馍、羊骨汤、冰藏的果蔬,消食除腻,饭后最宜。
二女边吃边聊,都对目下天枢城的局势表示满意。叶蝶儿也表示出一丝担忧:“殿下整军之后,将得精锐十万,待秋粮丰收,军需备足,必会再次主动出击,而出击方向,必是关中无疑。这样固然很好,但河北金军必不会坐视,届时,说不定会再度入侵我奈何关。女兵平日守关尚可,一旦真正面对豺狼,唉!怕是难当此重任啊!”
朱婉婷安慰道:“不是还有一道井陉关吗,而且,倘若大军南下,殿下必会有妥当安排,绝不会单独让天骄营独守奈何关。嗯,我想最大的可能,是派兵前出井陉,将井陉口三寨拿下。河北金军一旦进犯,就在井陉关前与敌对决。奈何关,不大可能发生战事……”
话音未落,关城顶层的哨楼新安装的警钟骤然当当敲响,二女惊讶地对视一眼,扔下碗筷就往外跑。
警钟一响,城门处一阵混乱,一些进出关城的百姓,都被值勤的女兵勒令不得出关,速速回城。随后,数名手持撬棍的女兵,跑到距羊马墙二十步外阻截点,将拴牢在一棵大树上粗大绳索的栓梢用力撬开,绳索一松,崖壁上竖着的一块闸板松开,大小石块如决堤的潮水,倾泄而下,眨眼间便将羊马墙的缺口(平日供行人商旅进出)封堵。
朱婉婷与叶蝶儿刚跑到关城顶上的哨楼,就见“之”字形山道上出现两拔人,都是天诛军士兵打扮,前一拨只有两人,后一拨却有十余人。
“前面两人是本关哨探,后面那十多人……倒象是井陉关的守卫。”叶蝶儿通过前面两人后背所插的四杆各色小旗,以及手上不断挥舞的赤旗,看出是本军哨探。而警钟敲响,也正是因为看到他们打出的赤旗——红色警报。
果然,那两人费力爬过羊马墙乱石堆,出现在奈何关下时,正是哨探。此刻他们正一边挥舞着赤旗,一边仰头大叫:“宋军来犯,井陉关被破,即刻向平定、向太原求援!”
朱婉婷与叶蝶儿一下懵住了——宋军来犯?这是怎么回事?眼下在长江以北,哪里还有什么宋军?最近的一拨宋军,都在几千里外,隔着千山万水呢……不会是哨探紧张说漏嘴,把金军说成是宋军了吧?其实就算是金军,眼下也没有足够的兵力进犯奈何关啊!
“真的是宋军,没有错,俺驻守的井陉关,就是被宋军以奸计攻破的……”说话的,是第二拨天诛军士兵,为首一人,竟是许老三。
此时的许老三,满脸伤痕,半边脸还结着血痂,被冷风一吹,浑身直哆嗦,样子要多狼狈有狼狈,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许老三仰起头,吸着被冻出的鼻涕,悲愤道:“……守备所的弟兄们终于发现有敌来袭,奋起反抗,却是寡不敌众,加之仓促应战,结果大半被杀……俺得弟兄们奋力相救,才得以脱逃,带领十几个弟兄突出重围,但来不及点燃峰火示警。只能一路奔逃……”
哨楼上的朱婉婷与叶蝶儿听得既惊且怒,待要细问,倏见在北崖担任瞭望任务的哨探不断打出旗语:敌军将至,五里之外。
叶蝶儿急唤:“快快,让他们进来!”
朱婉婷加上一句:“按照战时条例,让他们交出兵器,自行到保密局接受审查。”
许老三一行死里逃生的军兵刚进入关城,万斤巨闸便轰然落下,而关城之外,之字形山脚下。已出现敌踪。
“没错。是宋军!”朱婉婷放下望远镜,下唇咬得发白,“请许副守备过来,问清楚是怎么回事。为何宋军会出现在此处。”
许老三脸上包着厚厚的纱布。样子显得古怪滑稽。当然,在这个时候,没人有心情笑话他。
许老三知道的其实也不多。但至少领军者是谁,以及敌军的兵力大致弄清楚了。
“杜充、范琼、孔彦舟……还有,九王!”朱婉婷玉容发白,眼中难掩恨意——不愧是后宫女人,从这些兵将组成上,很快就猜出幕后指使者是谁。这其实半点不难,能指使堂堂一个右相亲身犯险来攻,除了那位建炎天子,还能有谁?
朱婉婷更进而推导出,杜充军肯定与金军达成某种共识,将天诛军列为共同的敌人。否则无法想像,更无法解释,数千大军,跨越几千里远途,出现在这奈何关下。
狼狈为奸!相煎何急!
朱婉婷只能想起这两个词。九王,你真是好狠的心肠啊!亏得皇姐还在殿下面前,为你求情……
朱婉婷长吸一口气,看着射击孔外,越来越近的密密麻麻的敌军,下达命令:“一、驻地轮休的两队女兵,取消休假,迅速到东关城作战;二、调天枢本城之天骄营第二都、第四都,前来增援;三、向太原总部发出一级警报,同时,请平定军就近支援。”
两名哨探都是快腿之辈,命令就交由他们去传达。
许老三也不顾伤情,自告奋勇:“请让俺与兄弟们一起加入战斗,将功赎罪。”
看着许老三一脸惶然加哀求的模样,朱婉婷与叶蝶儿互相看了一眼,点头同意了。的确,以许老三失关之罪,如果不在此战中弄出点功劳来弥补的话,按军律,等待他的,就是虢夺军职,问罪论处。
朱婉婷从楼顶巡视到楼底,看到的是女兵们沉着有序地咬开纸包、倒药装弹,神色紧张,却丝毫不见慌乱。朱婉婷暗暗点头,心下甚慰。自从经历了浊漳河畔那场遭遇战,女兵们无论是心理素质还是身体强度,都有了极大的提高,眼下这临战之态,就能很好地看出这一点。
四层楼,五十四名女兵,一至三楼各安排十五名女兵,第四层哨楼,则安排九人(其中四人是朱婉婷的女卫)。朱婉婷相信,自己的天骄女兵们,至少能打退敌军的一次进攻,到那时,援兵也会源源而至了……
回到三楼指挥所,朱婉婷一扭头,却发现许老三与那十数名败卒也跟了进了,柳眉微皱,道:“你们到底层做预备队,若有需要,我会请你们参战。”
许老三有些不自然地扭了一下头,似乎在看身后某人,随即点头道:“那行,我们下去,但我们的兵器……”
“我自会让人发还。”朱婉婷头也不回,用望远镜看着宋军先头部队约数百人,已杀到关城百步之外。不过这队宋军表现颇为奇怪,他们就一直停在那里,似有所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