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五,太阳如常升起。而郭桥镇河东子寨,统领李宝,却感觉末日即将来临。
郭桥镇上的石桥,终于还是守不住了。桑仲到底还是得到了提醒,集合五十骑兵,快马绕道陈桥,渡过黄河支流,从河东岸向李宝军侧后部发动突袭。李宝在损失了百余人后,不得不退守子寨。
好在经过长时间的阻击战,为王善寨溃逃的军民争取到了平复休整的时间,同时,也拖到了天色擦黑……
桑仲也不得不与他那两位难兄难弟一样,暂且收兵,退回郭桥镇休整。
翌日,桑仲重新调兵遣将,同时逼迫俘虏,向河东子寨发动一轮又一轮的猛攻。
李宝军事才能是有的,但他所接手的,却是一个糟得不能再糟的烂摊子:混乱不堪的难民、群龙无首的军兵、防御薄弱的城寨、缺械少粮的仓储……这犹不算,李宝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二千军兵,其中还有一些资历职位不在他之下的老人,心下不服他。对他所发出的各种指令,给面子的就阳奉阴违;不给面子的,直接就不理踩。这也使得李宝的抵抗效果,大打折扣。
有所谓“外无必救之援兵,则内无可守之城”。河东子寨,外无可期之援兵,内无三日之粮草,至于军心士气什么的,更是被昨日那场突击屠杀磨得差不多了。
这等岌岌可危、随时崩坏的局面,别说是李宝了,就换岳飞来,都是一个败字。
当李宝手下直系二百军兵,打到只剩下不足五十人时。李宝安排人下去疏散百姓,然后抄起一把朴刀,悲凉地对几乎个个带伤的属下道:“我李宝不求兄弟们什么,只求能再与我冲一回,为大伙的父老妻儿逃生,多争取一时半会……”
义军士兵齐声道:“但能与统领同生共死,唯求父老妻儿死里逃生!”
然后这支不足百人的敢死冲锋队,开启寨门,凛然迎敌,准备决死一战。
就在此时,堡寨瞭望塔上,传来寨兵惊恐万状地大叫:“不好,敌人又有援兵!”
这一叫唤。直接造成了整个河东子寨的崩盘,无论军民。如热锅上的蚂蚁,乱作一团。哭爹喊娘之声,人体碰撞震响,满地狼藉,到处伤患。
李宝登上寨墙一望,果然,从郭桥镇那边出现一支约千人的jūn_duì,正冲过石桥。杀奔而来。
桑仲就够难打的了,又来一支生力军?难不成是李横与李忠杀回来了?
李宝悲愤交加,仰天怒啸,死便死吧,最后冲杀一阵,若老天开眼,能冲到桑仲跟前……
却不知此刻桑仲同样在发懵。这支jūn_duì的装束没见过啊!那旗帜也极怪异,前所未见,难不成……一支正在攻城掠寨的jūn_duì,最怕的就是被另一支jūn_duì从后侧突击。因为这个时候jūn_duì根本撤不下来,或者说就算撤下来了,也完全没法整队列阵。这种侧后突袭。只需小股部队,就足以击垮一支大军。而现在的情况却是,这支来历不明的jūn_duì,人数远超本军。
“骑兵队。立即出击拦截,问清对方是何方来路。劝其不要趟浑水!”桑仲迅速下达了一个在目前状况下,十分正确的命令。
桑仲的五十骑兵,在攻城战中用不上,一直养精蓄锐,准备在破寨之后,追亡逐北时再大显身手。此时情况紧急,也顾不得兵力悬殊,纵马扬弓,向那支突兀出现的大军冲去。指望能以骑阵之威,加上弓矢之力,震慑来敌,令其知难而退。
宋军制式骑射短弓,弓力普遍在五斗以下。正常能在马上开五斗弓之人,步弓起码能开八斗。有这般体力、骑术又佳的弓骑兵,无论在宋军还是义军中,都是很缺的。
桑仲这支骑兵队,骑兵所用短弓,弓力一般在三、四斗间,起码得冲到距离敌阵三十步之内,才有破甲力。
结果,骑兵队才冲到五十步,连弓还没举起,一名骑将冲出,张口待言。对面大军骤然奔出两百头戴奇怪铁笠帽,手持铁筒子的军兵。或蹲或站,分成三排,齐齐举起手中铁筒子——爆响如密雷,火焰如兽瞳。敌阵之前,浓烟缭绕,五十步外,人马皆扑。
连面都还没照上,就被击杀了二十余骑,桑仲的骑兵魂飞魄散,马嘶人乱,策马四散狂逃。
骑兵队火速败亡,直接引发桑仲大军的混乱。当张荣率一千天波水师战士,从屁股后头刚刚发动对桑仲大军的攻击,桑仲军就四下溃散而逃——前后夹击,敌倍于己,而且还持有能发雷火之声的武器,这样的仗哪里还打得下去?
绝处逢生啊!李宝与他的部下们,全被这突如其来的幸福感击晕了。一个个晕乎乎地,完全忘记了此时应当前后夹击,痛打落水狗……不过,似乎也用不着了,桑仲军已散成了碎渣子,四处逃亡,甚至有慌不择路者,没头苍蝇一样跑到黄河边,收不住势,被后头的逃兵一挤,尽数掉入滔滔洪流中……
身为一军主将,桑仲自然是待在进攻部队的最后。两军面对面作战的情况下,这个位置是最安全的,但是一旦被敌军从后突袭,后方陡然变前线,安全处又变成最危险的地带了。
桑仲完全没料到,在己方大局已定的情况下,竟然会冒出一支奇兵,从后突袭。最令人惊恐的是,这支jūn_duì战力强大,一个照面就折断了他的“尖刀”骑兵队,随即势如破竹,转瞬就击溃了他的大军。
本军快速的崩溃,令桑仲根本来不及组织护卫队或逃往安全之处,转眼间,就陷入了一群披坚执锐的甲士包围圈中。
桑仲身边的几个牙兵,刀刚出鞘就被几十根近两丈的长矛捅成筛子,血像打破的水缸似地往外喷。
桑仲终于体会到了李宝先前的那种末日感觉,他提着一杆骑枪,瞪着血红的眼珠,倏地向一名为首的军将一指:“尔等何人?”
那军将手里正在摆弄一件奇怪的器物,闻言冷睨桑仲一眼:“天诛军、天波师,第三战船营指挥使,燕七郎。”
“天波师?原来是梁山水寇!”桑仲在河北折腾了那么久,倒也听过天波师的名声,“原来是太行贼的同伙……既是在江湖上打混的,就按江湖规矩来吧——可敢与某一战?”
燕七郎神情似笑非笑,冲桑仲勾了勾手指。
桑仲眼中厉芒一闪,喝了一声,双腿猛夹马腹,战马蹿出,单手平举骑枪,直向二十余步外的燕七郎冲刺而去。
十步,八步……桑仲眼见对手还没做出防御动作,心下狂喜。身体倏沉,重心下移,手臂一抖,正要将手中骑枪向前刺出——却见那自称燕七郎的军将,目光与自己冷冷一碰,随即抬起右手,将那件奇怪的器物对准自己……
桑仲心腔没由来一沉,脑海里掠过刚才手下骑兵队纷纷落马的情景——这成为他最后一个意识。
砰!
火焰一闪,弹丸准确击穿桑仲的额头。这位八字军叛将,几乎瞬间就脑死亡,尸体随着马背的颠簸,慢慢后仰,跌落尘埃……
燕七郎对翻滚到脚下的尸体冷嗤一声:“单挑?你选错地方了。这不是打擂台,而是战场。”
两个时辰之后,张荣、傅选率天波师与李宝的联合大军,出现在黑阳山下、张用寨前、李横与李忠正攻击得如火如荼的大军侧背……
于是,相同的一幕,再次上演……
七月十四,杜充抢先一步,四面出击,几乎得手。
七月十五,狄烈后发制人,全面反攻,反败为胜。(未完待续。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