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善被杀,杨进生死未卜,刘忠反叛,桑仲强袭,原本一片大好的局面。突然之间,变得如此晦涩艰险。
“杜充,还真是不能小看啊。”狄烈伫立船头,遥望明净天空中,那轮硕大的圆月。就在这明月之下,数十里外,正上演一幕惨烈的杀伐。
天空纯净。大地污浊。
狄烈纵然心急如焚,却没有办法阻止。在这等混乱局势下,黑暗环境中,五十个生力军,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不说黑暗中敌我难分,极易误伤或被误攻。单说这样懵头懵脑冲过去,一旦被敌人半路伏击,黑暗中发挥不出火枪的威力,就算是猎兵亦难逃覆灭之厄。
那么,袖手旁观吗?当然不是。狄烈在等,等那支足以改变整个东京局面的力量到来。
“咕嘟。咕嘟。”
两里外的土丘,发出一声声急促的虫鸣声。这声音经过每隔百步的暗哨十余人次依次传递,清晰传到汴河边。
“有情况,进入一级警戒。”张锐边说边操起身边火枪,仔细检查了一遍弹药装填情况,然后将枪一背,对狄烈行礼,“军主,末将要到前面看看情况。”
“去吧。如果是敌人的话,经过凌晨那一战,敌军若再敢悍然发动攻击,军势必定前所未有的强大。情况不对,随时可撤回来,咱们在船上,起码还可以进退自如。”
“明白。”
张锐大声应着,转身匆匆跳到栈桥,发出蹬蹬的脚步响声,很快没入了黑暗。
两里地,张锐不过顿饭功夫就冲到,然后快速跑上土丘,本想问值守的第五什长是什么情况,但抬眼一望,就知道不必问了——长长的官道上,无数火把,星星点点,汇成一条火龙。经行之处,照得整条道路及两旁林木纤毫毕现,连天上的月色,似乎都失去光辉。
夤夜明火执仗,不打招呼登门,还摆出这么个大阵仗,这来意还用说吗。
“指挥使,是伏击还是后撤?”第五什长请示张锐。
伏击?看那火把的数量,不下千人,十余人怎么伏击千人?撤退?又有点不甘心……
不过,无须张锐纠结太久,那条“火龙”行至两侧土丘之间的路口前,缓慢停下。随即见到一人手擎火把,拚命摇着,然后一瘸一拐走过来,冲土丘大喊:“俺是你们今日放回的伤兵,俺知道你们躲藏在上边。俺们统领大人有令,只要尔等放下兵器,束手就缚,绝不伤尔等性命。若违此言,天噬之!”
古人百分百是有神论者,相信举头三尺有神明。虽然平时也说谎,也玩阴谋,但对誓言还是保持基本的诚信,只要发这等毒誓,通常是不会违背的。
张锐可不是单纯的武夫,而是正牌的肆业太学生,如果不是加入天诛军,以他的才学,在河东解放区谋个知县或县丞绰绰有余。因此,来人传话的话语在他脑海里打个转,就窥破其居心何在。
“杜充这是要擒人邀功啊!难怪对付我五十余人,竟出动千军。”张锐当机立断,向第五什长发令,“撤!执行第二应对方案。”
第五什长点燃火折子,在空中有规律地划动数次。第五什猎兵纷纷从草丛中跃出,交替掩护,向后撤退,一直退到战船上,隐入船舱内。
张锐是最后一个撤的,边撤边做最后的检查,确定一切无误后,小心退到栈桥上,纵身跃上船,然后立定转身,安静地凝视着黑暗。
黑黢黢的路口,陡然亮起一圈蒙蒙的光晕,然后是第二圈、第三圈……越来越多,沉闷的脚步声也越来越杂乱震耳,间或夹杂着火焰的哔剥声、刀枪碰撞的金属脆响、以及勾挂弓弦调试的绷绷弹响。一个个被火光映照得红亮的身影,从路口、土丘、草丛之间,如鬼似魅地冒出来。将官道与山丘铺得满满当当。
大队兵马走到距离河岸百步时,队伍中响起一阵鸣金之声,行进中的队伍前停后挤,混乱一阵。黑夜行军,尤其是长途行军,最考量一支jūn_duì的素质。好在从万胜门出发到此,不过五里,虽然跑散了数十人,好歹大部队基本上还是到位了。队伍停稳后,如浪中分,五骑排众而出,边上四骑明显是在护卫中间那一名骑将。
那骑将振声道:“某家乃留守司前军统领吉倩,奉新任杜留守之命,率两千大军前来敦请天枢城主及麾下军士,前往汴梁城做客。”
战船内传出一个悠然的声音:“夤夜叩城,殊为不敬。请吉统领上复杜府君,明日一早,城门开启,狄某自当入城拜会,决无虚言。”
吉倩显然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回答,愣了好一阵,眼珠一转,道:“那就先请狄城主与贵部军兵将武器交出,以示诚意。”
战船内的声音再度传出,只不过此次已不再悠然,而带着金属铿锵之音:“欲和,请且等一夜;要战,就放马过来!”
吉倩大笑:“果然是同道中人,够干脆、够爽快……你想战,我就战!”
随着吉倩猛挥手,战鼓轰轰,宣告了东京之变,演变到了白热化之境。(未完待续。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