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三,经过十多天漫长的等待,西夏终于做出了反应,一份降伏书与一份征讨檄,同时送抵驻银州之天诛军指挥部案头。
就在元昕的知州衙门广堂上,狄烈将两份文告都摊在地面青石板上,背负着手,左右踱步,时不时低着头看上一眼。
降伏书与征讨檄都是用西夏文与宋体两种文字书写,内容有点像一篇文章的上下集:“上集”降伏书的大意是敦促天诛军投降,以免大国动怒,万军齐发,城破败亡。“下集”征讨檄的内容则话锋一转“如若不然,大军将于明日陈兵神堆驿,天诛军可敢来一战?!”
神堆驿!狄烈知道这地方。这段时间腿脚好利索之后,狄烈每日骑着快马,与第三混成旅的营以上军将、猎兵营都头以上军官,足迹踏遍方圆百里之内的梁峁沟壑,将这未来的战场地形勘察得清清楚楚,深烙于脑中。
神堆驿,这是银州到石州(西夏)的交通线正中位置的一个官方驿站。银州与其西南方向的石州,距离约为四十里,这神堆驿就在二十里处,供两州之间邮驿往来歇脚喂马。在梁峁起伏、沟壑纵横的无定河东岸(无定河过银州前为南北走向,划分为东西岸),神堆驿一带,是少见的比较宽敞平整的地形,颇利于大军会战。这西夏军不想攻城,却想约战于平野,端是打得好算盘。
狄烈绕着两份文告转了几圈之后,停在送文告的夏军来使面前,笑道:“曹指挥使近来很忙啊,都是为了我军与贵国磨擦之事,狄某甚为感动,曹指挥使真是位和平将军啊!”
夏军使者,正是那位左厢神勇军司的指挥使曹吉。刚充当完天诛军的跑腿送信人,又被夏军统帅李良辅抓差,谁让他与这支不知打哪蹦出来的天诛军熟识呢。使者这差事,当然最好派熟人。于是曹指挥使不辞辛苦,重装上阵。
此时曹吉一脸苦笑,他何尝愿意来?在这里他曾经出卖袍泽,曾经是这支jūn_duì、这个人的阶下囚。这全是恶劣的记忆,他怎会愿来?但不来又不行,此次出战。是他将功赎罪的机会。想继续呆在左神勇军司指挥使这个位置上,他就必须好好表现,有所建树才行。但接下来狄烈所说的话,却如一记闷锤,将他震得不轻。
狄烈说的是:“曹指挥使也算是天诛军的老朋友了,既然是朋友。就应该坦诚相见。我先坦诚相告,我天诛军选择接受贵军的邀战,并且应贵军所请,就在神堆驿一决一雌雄——看!我够坦诚了吧?现在轮到曹指挥使表露善意了——可否将贵军此次出兵人数、兵种构成相告?这算不上什么军事秘密,对吧?”
同样在广堂两侧安坐的天诛军各军将,如张立、释智和、方洪、张锐、梁兴等都面面相觑,一脸不可置信。军主这要求。还是真……过份啊!
“岂、岂有此理!”曹吉再不是先前俘虏的身份,态度自然不复往日之卑谦,愤然道:“狄军主,你是在羞辱本使么?”
曹吉将“本使”二字咬得很重,意在提醒狄烈,他现在可是夏军使者,不是能随意冒犯的。
“交流信息而已,怎么能说是冒犯呢?”狄烈笑咪咪道。“要不这样吧,我再吃点亏,拿一个人跟你换。你把我想知道的告诉我,我把元知州元昕交给你。”
曹吉闻言大吃一惊,指着狄烈吃吃道:“那日不是说好……凡见过我者,尽杀之吗?你、言而无信!”
张锐脸色一沉,喝道:“放肆!竟敢戳指军主!如此无礼。信不信我将你的手剁下来。”
曹吉脸色涨红,讪讪将手放下,不仅是因为他此举的确有冒犯之嫌,更重要的是。当日在杀胡堡外,他就是被张锐所擒。对于这个险些将自己一刀剁了的家伙,曹吉有着本能地忌惮。
狄烈冷冷扫了曹吉一眼:“信义岂为你我而设?一句话,干不干?”
曹吉死死盯住狄烈,半晌才一点头:“好!但我只能告诉你人数与构成,别的决不会说。”
狄烈点头道:“行,我要的就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