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赵玉嫱第一次看到这把传说中的“神枪”真面目,与想像中的样子完全不同,还真有几分天诛军火枪的样式。只是,在阳光照耀下,那种流光溢彩,璀璨莹然,着实精美,实非火枪所能比。
狄烈将两脚架支立在垛口上,眼睛凑到瞄准镜,通过密位点测算了一下,与狙杀目标的距离约在八百五十米,肉眼看去,只有指甲盖大小。而且四面开阔,平野茫茫,风力比较强,风向也不是很好,这对远狙影响很大。不过也有便利处,那就是目标是固定靶,而且骑在高大的健马上,醒目而明确。
狄烈将身体调整到一个比较舒适的姿势,感觉了一下伤腿。今日已换过纱布,而且没有化脓,恢复情况良好,那疼痛已习惯了,应该不会太影响发挥。
狄烈先两手悬空,用眼睛仔细观察了好一会,对手臂的稳定性表示满意。压上了一匣原装弹,调整好标尺与目镜,准星套准目标胸腹部,默默计算风速、湿度、高度、距离……右手食指虚按板机,缓慢平稳呼吸,全身放松,只在摒息的一瞬间,食指一紧
就在这当口,鼓声雷动。西夏军的进攻,开始了。
鼓声响起的一瞬,全神贯注盯住狄烈的二女,吓得一个激灵。而狄烈,却纹丝不动呃,不对,他动了,右手食指骤然扣下
二女早已用望远镜锁定目标,她们手里简陋的单筒望远镜,当然远不能与狄烈的瞄准镜相比。却依然能依稀看清那个微小的身影。倏忽间。镜头里腾起一团血雾……血雾消散,马犹在,人无踪。
“成了。”狄烈长吁一口气,活动了一下肩膀。巴雷特的后座力还是相当强的。以前他的身体强横。倒没什么。但现在伤了腿,少了一个支撑点,被枪托一震。险些往后仰倒。很长时间没有进行远距离实弹射击了,八百五十米,接近常规狙击的极限,还好,没失手。
西夏兵正擂鼓得带劲,骑步卒也刀枪并举,弓矢在手,聚拢成阵,准备一击而破。而杀胡堡这边,孙占功正处于战与降的两难境地之中:战,敌我悬殊,徒伤性命,堡内还有几十条人命呢;降,有何面目再见家主。那黄进禄正苦苦相劝,这种有败无胜的战斗,根本没法打。趁秃发贼,哦,不,是夏国兵还没杀到城头,快快打白旗吧……
就在这个时候,西夏兵突然一阵大乱,惊慌失措,那十余骑押阵的铁鹞子首先掉头狂逃,随后近百骑步卒恐慌漫延,在距离杀胡堡还有五、六十步之遥时,如同滚滚而来的一个大雪团,突然碎散,阵形崩溃,争相逃命。不少兵卒被挤跌在地,践踏得半死……
正在举棋不定的孙占功与黄进禄等人,看得目瞪口呆,恍若做梦一般。
总算将这群老鼠赶跑了,狄烈大笑,唤还在发愣的小六与狗子出堡,看看还有没有活的,拖一个回来。小六与狗子,晕糊糊地去了。稍后,果然拖回了一个半死不活的西夏步卒,这人被踩断了左脚与好几根肋骨,骨茬可能刺入肺部,嘴里不断冒血沫,估计命不久矣。
狄烈也不去理会杀胡堡那群得脱大难,正伏地拜谢满天神佛的军民,迅速提审那名俘虏,主要探问那名被狙死的的夏军指挥官是谁,为什么用大炮打蚊子,费恁大的精力来对付这个小砦堡。
好在这些西夏兵常年驻守堡寨,与宋军对峙,彼此语言相通,而得到的消息令人震惊。
这名夏军指挥官名叫李知勇,身份竟是夏国大将李良辅的庶子。因其刚被授予军职,前来左厢神勇军司视察,为了锻炼一下能力,欲找个不强不弱的小砦堡打打草谷。昨日那群夏兵攻击杀胡堡,大有所获,返回时正撞见前来视察之李知勇,一经说起,正中下怀,就挑中杀胡堡了。
李知勇本只带两名铁鹞子与一队骑步卒前来,依他想来,打一个百把号人的小砦堡足够了。没想到那一队夏兵竟攻之不下,这么扫面子的事,李知勇岂能容忍,自然派出左右护卫出阵。万没料到,两名强横无比的铁鹞子,竟然莫明其妙被打落堡下,连尸首都来不及收殓。
李知勇跑回夏军本寨之后,越想越气,这场子找不回来,他是没法回去面对父王的了。便于次日带上此次护卫他出巡的全部铁鹞子卫队,再倾尽本寨军兵,共一百二十骑、步卒,誓要攻下杀胡堡。
所以,他来了;然后,他没了……
这俘虏说到后面时,孙占功与黄进禄等人都围过来了。直到此时,他们方才知道,原来夏军的溃败,是因主将阵亡……可是,这仗还没开打,主将恁地就阵亡了?
听罢这俘虏之言,孙占功与黄进禄面面相觑,手脚冰冰,冷汗涔涔,心里都升起一股“完了”的感觉。他们没看到李知勇是怎么“没的”,但毫无疑问,这笔帐是算到了杀胡堡头上。夏国折此重将,杀胡堡是在劫难逃了。孙占功似乎想起了狄烈先前所说要帮助的话,下意识拿眼瞅他。
狄烈准备走人了,自然也不想把这事揽过来,因此对孙占功询问的眼神视而不见,只对身边二女道:“套马,准备出发。”
孙占功却道:“狄官人,走不得了。”
“怎么?”狄烈浓眉一挑,眼睛似有寒光掠过。
孙占功心头突突一跳,可怪!自己也是身经大小数十战的老兵,怎地被这位大官人拿眼一瞪,就有一种颤栗感?心里颇不得劲,但此时心乱如麻,已无心计较了,怆然道:“夏国晋王子横死,必不会罢休,杀胡堡此番有难了。若是可以,孙某更想携全堡军民弃堡而逃,可是……”
孙占功对两个兵卒摆了一下脑袋,两人明白军头的意思,当即出堡而去,不到一刻便返回禀报:“秃发贼在二里之外,以骑卒逡巡,截断南北通道。”
孙占功垂头丧气地坐下,嘴里嘟囔道:“跟秃发贼打交道那么久,果然猜对了这是要将我们困在这里,然后调大军灭之……”
狄烈立即在二女扶持下,登高远望。果然,南北方向可见骑卒时隐时现。东边是黄河,西边是西夏军寨,只要截断南北两道,便可困死杀胡堡。如果狄烈未曾遭此重创,自可轻易撕裂这包围圈,远飏而去,谁也奈何他不得,只是现在……
“好!好!既然你们不给老子让路,老子不走了!”
狄烈怒了,接二连三打断自己的归程,现在更是恶狗挡道,既然如此,就亮出各自的底牌见真章吧。
狄烈当即表示,自己可向四百里外的太原讨救兵,定能解救杀胡堡,但需有人持书报讯。
任狄烈再三解说,孙占功也不相信屯驻着金军重兵的太原城已被一支汉军收复。不过事已至此,只能是死马当活马医,且看这位狄官人能讨来怎样的救兵吧,总不会比眼前的绝境更坏到哪里去。当下点了小六与狗子的名,这二人都是石州人氏,路比较熟。
狄烈当即以密语写就书信一封,内装信物一枚黄澄澄的子弹。然后将两匹马交给小六与狗子,且喜这二人久在边地,也会骑马。
现在只剩最后一桩难事,如何突破巡骑拦截?
“只管撒蹄快冲,我会助你俩一臂之力。”狄烈拍拍小六与狗子的肩膀,然后拎起巴雷特的提把进入敌楼,二女持枪为狄烈守住楼口。
小六与狗子刚出堡百丈,就有西夏巡骑围了上来,但距离二人还有百步,那几名西夏巡骑中,一人胸膛突然炸开一个大洞,另一人马首碎裂……突如其来的惨烈场面吓坏了剩余的巡骑,无不四散而逃,远远跑开。而小六与狗子趁机策马扬鞭,溃围而去。
敌楼之上,狄烈收枪东顾,翘首遥望云天,思绪发散,不知此时的太原,会是怎样一番景象。(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