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玉嫱却无所谓:“本来就是要用来当挽马系车的,反正平定战马有的是……”看了一眼小六。闭口不言。
叶蝶儿看着小六黑瘦的面容,不知为何,心里有些发酸,从裢褡的另一边取出一张炊饼,递给小六:“饿了吧,吃这个。”
小六大喜,一把抓过,张口便咬去大半,边嚼边含糊不清道:“等会俺就给你割草料,大把的草料,一定让你们的马吃得饱饱的……”
小六得了吃食,兴致颇高,将狄烈一行带到一间黑乎乎的土屋,地面脏乱,屋棚漏顶,除了有个脏兮兮的灶台与一个水桶,什么用具都没有,隐隐还可嗅到一股**的蒿草味。
“这是余老汉的房屋,墙角那边铺着柴草,挺厚实的……哦,屋顶是漏了,不过已有大半月不下雨了,今夜更不会有雨,漏不漏也不打紧……”
小六絮絮叨叨的说着,没敢抬头看这两位身段窈窕、好看得不得了的小娘子那难看的脸色。
天诛军上至将军,下至普通一兵,都有行军背包,里面装有帐篷、被褥、食盒、洗换衣物等等个人用品。但叶蝶儿与赵玉嫱本是去观战兼接应狄烈的,哪里想到会跑到距太原数百里外这荒僻之地,所以她们除了枪支弹药之外,什么都没拿。那些钱物是从金兵身上搜刮的,吃食则是昨夜在定胡城买的。
这下可好,住在这破地方,除了可以遮风蔽雨外,与露宿荒野何异?
“罢了,将就一下吧,说来你们也算是jūn_rén,这点苦总要吃的。”狄烈看到小六替他们整理墙角的“床铺”,低声安慰道。
叶蝶儿不好意思道:“我们……没什么的,只是殿下你有伤……”
狄烈一笑打断话头:“我更没什么,必要时臭水沟里也能睡,更别说有屋有草席了。”
赵玉嫱掩口而笑,只道狄烈夸张,却是不信的。
狄烈招手唤过小六,问道:“原来的屋主余老汉哪里去了?”
小六迟疑一下,小声道:“方才秃发贼攻入俺们杀胡堡,余老汉一家三口,全被俘掠去了。”
叶蝶儿与赵玉嫱目光一碰,均想到了适才路上所见,心下黯然。
“秃发贼?”狄烈还是头一回听到这个称呼,脑海飞快将附近势力过滤一遍,心头一动,脱口而出,“西夏……呃,嵬名夏军?”
小六点头:“正是。”
狄烈恍然,难怪路上见到那支jūn_duì颇为古怪,非宋非金,原来竟是西夏军。想来也是,晋宁军距离西夏的银州与左厢神勇军司极近,尤其是左厢神勇军司(今陕西榆林),一直是西夏与晋宁军对峙的前线军所。有西夏军兵流蹿到这里烧杀掳掠,并不稀奇。
西夏主体民族是党项,但自唐末拓跋思恭归汉,服饰装束一如汉俗。直至西夏立国君主景宗李元昊时,下过两道对西夏历史影响深远的命令:一是秃发令,恢复党项人秃顶发式;二是弃李唐赐予的李姓,恢复本姓嵬名。
不过文明的魅力终究不是一纸禁令就能抵消得了的,时过一甲子,西夏还是渐渐废弃了秃发,也部分恢复了李性。但为了保持本民族纯粹性,国中汉学与蕃学并行不悖。秃发亦可,束髻亦可;皇室朝臣有李姓者,亦有姓嵬名者。
因此之故,与西夏军长期对峙的宋国边境军兵,多呼其卒之为“秃发贼”。而西夏是后世史称,这个时候其自称“白高大夏国”,宋人蔑称为“嵬名夏”。
狄烈的保密局没少收集宋、金两国的情报,对这个令宋、金两国都颇为头疼的西夏,自然也有所涉猎,所以狄烈也知“嵬名夏”之称。当下又向小六了解了一下杀胡堡的渊源。
北宋与西夏对峙近百年,在边境各军州遍筑砦堡军寨,与西夏反复拉锯。别处不说,单是晋宁军,就有乌龙、神泉、通秦、宁河诸寨,更有三角城与克胡寨这样的大砦堡。很有几分后世一战时的那种集群碉堡争夺战的味道。
这杀胡堡就是晋宁军的砦堡集群之一,只不过,无论是规模、驻军与民户,都远不能与以上诸寨相比。这堡内不过驻扎了一都军兵,以及数十户军卒眷属,最盛时也不过三、四百人。这些年来秃发贼屡屡越境劫掠,堡中军兵是越打越少,被掠夺的人口物资是越来越多,到目前为止,全堡剩下不足两百人,正式列籍的正兵不到二十人,武器、粮秣奇缺,而且光见损耗不见补充。但有西夏军来攻,基本上都是靠像小六这样的军户子弟助守,这样的战斗力可想而知。因此西夏军兵每次来袭,多有斩获。
小六离开时,叶蝶儿又给了他一张炊饼。小六很是开心,说道是要将半张饼给自己的结义兄弟狗子。
将屋里唯一的木桶洗涮干净后,二女盥洗净身,狄烈就退到门外去,坐在木墩上替她们把门。
不时可看到有堡内住户出出进进,人人脸色哀伤,虽见狄烈在侧,却没人有心情上前与他说话。狄烈自然也不会这等扰人之事,当下静坐无言。
天色完全黑下来后,处理完事宜,一身疲惫的孙占功才与那瘦削汉子出现在狄烈面前,开门见山说道:“小六说你们有吃食,孙某是个干脆人,你若想要木车,可用吃食来换。”
狄烈安坐不动,揽杖笑道:“好!我也是个干脆人,跟你换。”
狄烈只留下今夜及明日的三人份食物,其余吃食,全部装在裢褡里,整个扔给孙占功。
孙占功的黑脸头一回绽开一丝笑容,冲狄烈点头:“果然痛快,明早你随意自取一辆车……嗯,本地不靖,时有贼寇入侵,你们最好早早离去。”
孙占功刚离去,那两扇歪歪斜斜、欲倒未倒的破木门吱呀打开,沐浴一新的叶蝶儿出来召唤:“殿下,可以盥洗安寝了。”
蒙蒙夜色中,脱去硬绷绷军服,只穿月白中衣与底群的叶蝶儿,神情羞怯,宛如初升新月,清新可人。
狄烈暗叹可惜,自己伤得不是地方,正是大腿根部,虽蠢蠢欲动,但真的没办法啊!搜遍脑海里的岛国各种技巧,实在找不到既能痛快又不会影响伤处的姿势。
可惜了一个好机会。嗯,这破地方也影响心情,来日方长,总有机会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