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袭帐,光影明灭,将来人那一身凝结着寒霜的铁叶甲,映晃得分外耀目。
撒离喝的头还有点发晕,瞪眼喝道:“什么人?胆敢无令擅闯中军营帐!”
倒是心事重重的设也马没喝多少,还保持几分清醒,张了张嘴,伸手戟指来人:“莫不是……”
来人脱去大麾,摘下头盔,露出一张三旬左右的国字形面孔:疤痕交错,双目有神,胡须浓密,下颌坚强有力。来人将头盔夹在胁下,向二人洒然一笑:“奉右副元帅均令前来增援,完颜活女见过两位郎君。”
“活女,果然是你!哈哈哈,你来了就好了!”设也马大笑着起身相迎,把臂言欢。
来人正是金国的常胜将军完颜娄室之子——完颜活女。
活女这名字听上去怪里怪气,但其本人却是比撒离喝更早崭露头角的金军年青一辈将领中的后起之秀。
活女十七岁便随金太祖阿骨打起兵征辽,在此过程中,尽管表现勇猛,敢冲敢拚,却一直未能脱颖而出,只是一名谋克级的中层将领而已。他真正的成名之战,就是一年之前,在距太原城不足百里外的杀熊岭,击溃驰援太原的宋国西军精锐,并击杀西军名将种师中。
由于活女在灭宋之战中表现活跃,屡立战功,很快挤身入猛安级高级将领行列,并镇守一州。从职务上说,他不比撒离喝与设也马低多少,不过他并非宗室皇族,而是出身于生女真部族中的七水部。无论是身份尊贵程度还是家族权势上说,都不能与二人相比,因此在态度上自然要放低一些。
“活女!想不到会派你来……你带来多少援兵?”撒离喝急急发问,现在他最关心的就是这个兵力问题。
“连我在内,一共十一个人。”活女平静地回答。
此言一出,就见撒离喝双眼鼓出,一副要暴跳的样子。活女摆摆手,道:“三路大军,分兵扑灭太行之匪。如今南北两路,进展顺利。在我大金巨锤之下,众多贼寨,无不应击而碎。二位郎君率领的中路军,兵力最多,线路最短,对手最少。在如此有利的情形下,还要求援兵……二位郎君可知右副元帅听到这样的要求,会作何反应?”
撒离喝与设也马面面相觑,颓然坐倒,俱是无言。半晌,撒离喝方闷声道:“如此说来,你是来替换我的?”
“不!郎君切勿多心。”活女微微一笑,径直走过去,拿起案几上的空杯,自行斟满一杯烈酒,仰脖灌下去。舒坦地长长吐出一口酒气,抹了抹洒在胡须上的酒渍,展颜一笑:“我是来助二位郎君一臂之力的。”
撒离喝乜斜着活女:“你就带十一个人来助我们一臂之力?我们让人带回的战报你没到吗?”
活女放下酒杯,正容道:“不光我到了,右副元帅也到了。从中路军在井陉关的遭遇来,这天枢城贼首,确是兀术郎君提到的那个人无疑,连使用爆炸物的方式,都与易水之畔的突袭如此相似……”
易水,是设也马一生的噩梦,一听到这个地名,他的身体微不可察地抖动一下,长叹道:“如今贼军不光有威力可怕的爆炸之物,更兼有远距杀人的犀利杀器……”
设也马当下将今日扎营时遇到的袭击与五百重骑冲阵,却全军尽墨的情况和盘托出。末了连连叹息:“我中路军空有远超对手的兵力,可是面对敌军这般可怕的武器,实在是军无战心,士无斗志。再这样下去,我们这上万大军,不是崩溃就是逃散,连奈何关的城墙都并未能到……”
活女的脸色也沉了下来,没想到事态的发展,比他所知的更严重。没错,两军交战,兵力多寡并不是最主要的因素,军心战意与士气涨落,才是堪战与否的指标。现在来,中路军这万余军卒的确已不堪再战了。好在的是,他此次冒着严寒、星夜兼程赶来,并不指望靠这万余军卒打阵地战,而是……
“我这次带来了一个人,或许对二位郎君有所帮助。”活女说罢拍了拍巴掌。
帐帘再次掀开,一个南人装束的汉子哆哆嗦嗦、低头躬背走进来。一入帐内,头都不敢抬,伏拜在地,用宋语颤声道:“小的叩见三位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