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新在从枪阵前绕过时,曾与那个人对过一眼。只了那么一眼,他就能确定,这个人绝不是可以用武力或意志所能征服的人。这是一只雄狮!
一只雄狮带领下的一群绵羊,竟然真的足以与群狼对抗。
固新知道,他再没翻盘的机会了,抖了抖酸软的胳膊,对左肘部被签军骑兵刺破的伤口视若无睹,一任鲜血长流。固新收弓拔刀,回首着气喘吁吁、血迹斑斑的二十余名最后的女真战士,他的嘴角微微抽搐,哑着嗓子道:“天上的老鹰不会被兔子踢死,它只会力竭而从空中坠落;草原上的野狼也不会被绵羊咬死,它只会饥疲而殁。阿骨打的勇士们,你们愿意悍卫自己最后的荣光,让那些兔羊一样的南人瑟缩发抖吗?”
“嗬嗬!嗬嗬!”二十余名女真人所发出的气势,远远压过那千余义民。
“杀!”以固新为箭头,二十余骑女真铁骑,催动着筋疲力尽的马匹,义无反顾地撞向十倍于己的签军骑兵,随即被狂潮般的大军淹没……
“我们赢了!”左开一屁股坐在地上,长长吐了口气,这一夜漫长的战斗,至此终于算是打完了。
杨折冲也缓缓放下手中的长矛,暗涅一把冷汗:“还好,敌军只有一个蒲辇的兵力,要是有一个谋克……”
狄烈信手将长矛一抛,无奈摇头:“要是敌军有一个谋克,最后我们还是会赢。但是,这支刚组建的部队,却是垮了……”
阿术突然大叫一声:“不好,固新跑了!”
众人一震,运足目力去,但见烟尘滚滚中,一骑透阵而出,狂飙远去。
由于距离甚远,而且烟雾弥漫,加上那人浑身浴血,头盔甩落,乱发飞扬,狼狈不堪的模样。一时之间,众人根本认不出是谁。但是,做为固新曾经的侍卫,阿术对于这位猛安孛堇的熟悉,远在众人之上,他说此人是固新,那十之**就是固新。
几乎就在阿术喊叫的一瞬间,狄烈一阵风也似地奔出,纵身跃上马背,飞驰而去。
方洪率领着剩余的一百八十余骑兜转回来——是的,就是刚才那一个冲锋,他又折损了二十余手下。到远处快变成两个小黑点的一追一逃的两骑,有些气急败坏,冲着坐在地上休息的杨折冲大嚷大叫:“你这个混蛋,怎能让殿下亲身犯险!那固新极为悍勇,已经杀了我五个人,虽然是强弩之末,却不知受伤的狼才是最危险的吗?”
杨折冲懒懒道:“殿下的本事你也是见过的……不过俺要告诉你,他比你想象中更强。区区一个只剩下半条命的固新……嘿嘿,我想现在此人已离授首不远了!”
杨折冲猜测得的确不错,此时的固新,正因为及时逃到洹水边,跳上一艘藏匿着的小船,一边摇橹渡河,一边冲着刚刚追上山岗,距河岸还有近百步之遥的狄烈戟指狂笑:“哈哈哈!我是女真的苍鹰,绝不会死在兔子一样的南人手上。这附近最近的一艘船,在下游一里之外,你就慢慢去找吧。如果你够胆,固新就在十里之外的相州城里等你,带着你的那群绵羊来吧!哈哈哈……”
“果然是一只苍蝇,那么吵。”狄烈呡紧嘴唇,冷然打开枪盒,从容而流畅地将狙击步枪组装完毕,用套管将一颗长长的狙击子弹推入枪膛中。然后举枪、睢准、将那颗颠狂而狰狞的蓬乱脑袋套入密位准星中……
就在狄烈行将扣动板机的一瞬,瞄准镜里异变陡生——
河水哗地破开,一条人影从水中腾飞而出,一记舍身重拳,凶狠地砸在愕然回首地固新那张大毛脸上。
尽管隔着老远,狄烈仿佛都能听到面骨的破碎声。从瞄准镜里可以清晰地到,固新的脸如同被一柄大铁锤沉重地砸了一记,鼻骨破碎、碎齿乱飞、嘴唇撕裂、半边脸孔凹下了一大块。骤然上升的颅内压,将一只眼睛生生挤爆出眼眶,只余一丝筋膜相连,颤巍巍悬挂在脸颊边……那模样,要多恐怖有多恐怖。
随着一声怦然大响,这位女真人中的“苍鹰”,金军第一路北返大军的主将,终于倒在一艘孤零零的小舟上,不停地抽搐,渐渐寂然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