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开就是永别,我舍不得。像蜡烛一样,烧尽了就是尽了,回不去的。”兰波垂下眼眸,水光在碧蓝眼睛里流动,“我们寿命相差太远,他活着的时候我要好好保护他。”
“我,我也要。”陆言搭着毕揽星的肩,连站立都勉强,嘴里却还要说出些跟自己憔悴样子不搭边的豪言壮语。
兰波微挑眉,看得陆言不自在到低下头,小声嘀咕:“看什么,说说不行嘛。”
“呵。”兰波笑了一声。
两人愣了一下,兰波很少会笑,大多数时候都绷着一张冷脸,除非白楚年在身边,不然他对谁都没什么温柔脸色。
兰波摊开手掌,掌心漂浮着一只蓝光水母,水母在空气中游动,漂浮到陆言脚腕边,小的触须缠绕在陆言脚上,有种弱电流流过的刺痛,然后水母融入了进去。
陆言立刻感觉受伤的腿舒服了许多,也不用再悬着脚尖不敢沾地了。
“不然他等会出来还要先关心你。”兰波随手捏了捏陆言毛茸茸的垂耳朵,“小兔子。”
陆言被臊到了,低着头不敢与兰波对视,也不敢看毕揽星,刚刚被压着那一吻,没反应过劲来还好,这时候迟钝地回想起来,一下子连手都不知道放在哪儿好了。
毕揽星抬手扶他,陆言连连缩手,把手藏到背后去,兔耳朵遮着脸。
兰波一只手托着腮,看着两个小孩闹别扭,开口问:“需要结婚证吗,我去给你们抢两张。”
陆言想也不想脱口反驳:“我们还没到年纪呢!人家不会给办证的。”
毕揽星的表情忽然变得有点精彩,原来笨兔子居然真的自己思考过这事儿吗。
“这事不难。”兰波掌心的水化钢透明匕首化成一把手枪,挂在食指上转,“有这个,他们什么都给办。”
陆言说不出话来,躲又躲不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算了。
毕揽星站在陆言身后,轻轻把下巴搭在陆言头上,用手把陆言两只兔耳朵捂到他眼睛上,浅浅地笑了一声,没让他听见。
被死海心岩笼罩的空间内听不到任何声响,漆黑的半球形表面隐约浮动,仿佛粘稠的海浪裹挟着溺水的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与伽刚特尔精神有微弱联系的僵尸潮涌般一波一波袭来,但每一次靠近,兰波只需扬起鱼尾用高压电镇压下去。
同样是腺体,每进化一阶都是实力的飞跃,陆言和毕揽星也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观察战斗状态的a3级实验体,只能说特种作战武器名副其实。
如同死海的平静持续了十分钟。
“他应该差不多出气了。”兰波起身,身下的死海心岩椅子随着他的动作化成了漆黑的流水,从地面跟着流淌过去。
半球屏障表面的墨色波浪宁静下来,从中间分开了一道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细缝,兰波进入后,从细缝内流出了一些带着腐臭味的血浆。
陆言忍不住跟着向里张望,被毕揽星的藤蔓捞回来,抬手挡住了眼睛。
兰波进入这个黑暗的封闭空间后,身上的淡蓝色微光才照亮了一方狭小的空间,他像一盏漂浮的蓝灯。
白楚年的位置没有变过,仍旧被死海心岩锁链拷着双手双脚,站在来时的位置上。只不过他身上的作战服被汗水和血水浸湿,眼睛被宝石蓝色铺满,失了眼白,白狮的耳朵和尖牙都还没收回去,一条雪白狮尾高高扬起,挑衅地甩动着。
脚下散乱堆着的是一些碎裂的僵青色尸块和断裂的骨头。
“小白。”兰波唤了他一声,白楚年身子僵了一下,尾巴慢慢垂下去,缩进身体里消失了。
兰波这才靠近他,把他揽进怀里,轻轻抚摸着。
白楚年顺从地跟着兰波一起蹲下来,坐在地上,头抵在兰波颈窝间,在兰波的抚摸下,发丝里的狮耳也消失了,瞳仁缩小到正常尺寸,回了神。
“我知道你还在因为珍珠不好受,发泄出来也好。”兰波缠到他身上,吻着他颈侧安抚:“你这么乖,以后什么都会有的。”
白楚年紧绷的身体终于软化,抱着兰波的腰埋头进去深深吸气。
“你别这样,好像在你面前我老是显得特别不懂事儿。”白楚年闷声吸了吸鼻子,“可我难过,你为什么能这么冷漠呢,你有心吗,你是不是就没有心。”
“长了二百七十年的心总会硬些,你的心还嫩,所以容易疼。”
“因为珍珠是你身上掉下来的,所以我特别在乎。我觉得我离我想要的家明明很近了,可怎么伸手都抓不到。”白楚年坐在地上,手脚都还被铐着,憔悴地看着地面,“我把培育基地烧了,给你手术的研究员杀了,现在又冒出来新的,杀不完,怎么都杀不完,人怎么就这么多呢……我要把他们全除掉。”
兰波第一次见到他这样失望又无奈的样子,让人恨不得把什么好东西都拿来摆在他面前,只求他别难受。
“你老是盯着没得到的。”兰波把手轻搭在白楚年后颈,“几年前,在培育基地,你想出去,我就送你出去,你怨我,又要想念我。后来你说,喜欢人,要留下,不跟我回去,那我陪你留下。现在我就在这,你又开始望着下一件东西,你想要的都很重要,但欲望和贪念是人类的劣根,你不要沾染上还不自知。我守着你,我以为这就是你口中的家人。”
白楚年怔怔看着他。
“你要珍惜。”兰波垂下眼睫,鳞片柔光映照着他温柔的侧脸,“像我珍惜你一样。”
白楚年无意识地向左下方看,兰波说的话他过了脑子,正在调整思维默默在脑海里衡量兰波的话。
忽然兰波就凑近了,偏头到白楚年脖颈间,吻在他皮肤上,没用牙咬,只是吮出了一个红印子。
这轻微的一吻反而让白楚年受了刺激,他想往兰波怀里扑,但锁链突然绷紧了,拖住了他双手,手腕也被扯出了两条红印。
兰波从白楚年眼中看见了一闪而过的难过,从小到大,小白总是被各种人粗暴对待,却还在他耳边乖巧地说着喜欢,而他居然轻易相信了他口中的“喜欢”,喜欢被管教,喜欢被限制,大概都只能翻译成言不由衷的怕被抛弃。
的确,别的使者得到的驱使物都是增强,只有他得到的是束缚和限制,出生就在笼里,到死也不得自由。
兰波轻轻打了个响指,锁链断裂从白楚年身上脱落,收回到他脖颈上变回项圈。
兰波直起身子,在他掌控下,满地伽刚特尔的残渣裂骨被死海心岩残暴吸收,就像不曾存在过。他早已习惯给偶尔心狠手辣起来的小alpha收拾残局,甚至觉得这是他应该做的,就像给小情人洗被弄脏的内衣一样,对他来说是种很满足征服欲的事情。
白楚年坐在地上,换了个姿势盘起腿,松松手腕搭在膝头,两颗虎牙从微张的薄唇里露出尖来,眼睛亮晶晶地仰望着兰波。
兰波抬手遮住白楚年终于明亮起来的眼睛,弯下腰轻声说:“等会就用这个眼神去他们面前充长辈么。收一收,只给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