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成?身子不舒服怎能不看大夫?”沈流萤觉得不妥,遂将手里盛着饭菜的盘子交到秋花手里,说着便往方雨灵那屋走去,“我去看看,万一生了病,病情又加重怎么办?”
然,沈流萤才走出两步,秋花立刻挡到了她面前,有些着急道:“小姐,方小姐她……她已经睡下了,这会儿应该已经睡着了,见不了小姐的。”
沈流萤觉得秋花有些奇怪,遂停下脚步,盯着她看,并不说话。
但她尽是这么盯着秋花看而已,秋花的目光竟开始有些闪躲,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只有心虚的人,才会如此。
只听沈流萤又问道:“秋花,方姑娘真的睡了?”
“是,是的,小姐。”秋花笑笑,却笑得有些难看,“奴婢怎么敢骗小姐。”
“你让开。”沈流萤不想再与秋花废话,将秋花往旁一推,大步朝方雨灵那屋走,“就算睡了,我也要进屋看看她。”
她一不是瞎子二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看不出来秋花在说假话,在为方雨灵隐瞒着什么!
又或者,方雨灵她,根本就不在屋里!
若是不在屋里,她会到何处去?
若是这般的话,她还怎放心让这样的人嫁与三哥为妻?
沈流萤面色沉沉,她已经走到了客房门前。
婢子秋花面上满是焦急。
就在沈流萤抬手要推上屋门时,本是紧闭的屋门却在这时打开了。
开门的,正是方雨灵。
秋花在看见方雨灵的那一刹那,像是得了大赦一般舒了一口气。
只见方雨灵长发披在肩上,身上穿着里衣,面色有些苍白,的确是已经睡下的模样,也的确是身有不适的模样。
她那双总似带着娇羞一般的美眸看了沈流萤一眼,而后垂下眼睑,轻声道:“雨灵见过沈小姐。”
沈流萤打量着方雨灵,问道:“方姑娘这是睡下了?”
“嗯。”方雨灵轻轻点了点头,“雨灵睡下了,但还未睡着,听得沈小姐的声音,想着还是起床来看看为好,否则便是雨灵太不懂礼数了。”
“没事,我们家没这么多讲究。”沈流萤微微一笑,“本以为方姑娘还未用午饭呢,便想着来与方姑娘一块儿吃,瞧,我都将饭菜端来了。”
沈流萤说完,转头看向了秋花端在手里的饭菜。
方雨灵惭愧道:“雨灵谢过沈小姐的美意,可是雨灵……”
“方姑娘已经吃过了可对?”沈流萤又笑,“没事,那我就自己吃,不过我想借一借方姑娘的地方,这饭菜若是再端到我那儿的话,怕是都凉透了,方姑娘不介意吧?”
“怎会,这本就是沈小姐的家,雨灵不过是客而已。”方雨灵羞赧一笑,而后往旁退了退身,客气道,“沈小姐屋里请。”
“那我就不客气了。”沈流萤笑着跨进门槛,“顺便与方姑娘说些话。”
秋花当即帮她将饭菜端进屋里来。
沈流萤没有着急吃,而是关切地问方雨灵道:“听秋花说方姑娘这两日身子不适,怎的不告诉我或者大哥一声,也不找个大夫来瞧瞧?”
“多谢沈小姐关心,许是还不能适应京城的水土,所以有些难受而已,雨灵没有大碍。”方雨灵说着,双颊有些绯红,似有些赧,“沈公子和沈小姐愿意让雨灵在府上住下,雨灵已经感激不尽,怎敢再给沈公子还有沈小姐添麻烦。”
“方姑娘说的哪里话,你我过不了多少时日便是一家人了,哪里需要这么见外。”
沈流萤的话让方雨灵更显羞赧了。
只听沈流萤又道:“我自小都有在学习医术,虽算不上精通,但看些小病小痛还是不成问题的,方姑娘若是觉得请大夫麻烦的话,我可以帮方姑娘看看。”
沈流萤说着,朝方雨灵伸出了手。
方雨灵却稍稍往后退了一步,微微摇头道:“雨灵没有大碍,多歇歇便好,不敢劳烦沈小姐。”
“那好吧,若是方姑娘需要我帮忙的时候,再让秋花去找我好了。”沈流萤收回手。
“多谢沈小姐。”
沈流萤说完,这才坐下吃饭。
她前边说了那么多客气的话,都抵不过她这一顿饭的不客气。
照理,方雨灵既不舒服,她当问候了便离去才是,而不是还占用对方的时间在这屋里用饭。
她之所以要进这屋里来,之所以要多坐一会儿,只是想观察观察这间屋子。
方才秋花眼里的闪躲她看得清清楚楚,即便方雨灵就在屋里,她还是能肯定,她有事隐瞒着。
“方姑娘,你还要不要再吃一些?今儿菜是管家十四大叔烧的,很好吃的。”沈流萤热情地问。
“雨灵方才已经吃过了,暂时吃不下了,沈小姐吃就好。”方雨灵细声说着,同时给沈流萤递上一张帕子,温柔道,“沈小姐嘴角有汤汁。”
“呵呵,谢谢方姑娘。”沈流萤一点不客气地接过,只听她又问,“方姑娘的家乡有什么好菜呀?”
“雨灵的家乡,好菜很多,比如蒜香鱼头,青叶糍粑,竹叶蒸肉等等。”方雨灵浅笑着答。
沈流萤露出一副向往的神情,“好想尝一尝啊,方姑娘,你可会烧菜?能不能烧些你们家乡的好菜给我也享享口福?”
方雨灵羞愧地摇了摇头,抱歉道:“惭愧,雨灵不会烧菜,让沈小姐失望了。”
“这样啊……”
“若雨灵有再回到家乡的机会,一定学一学怎么烧家乡的菜,既是烧给沈小姐吃。”方雨灵浅笑道。
“那就……”沈流萤朝方雨灵伸出了自己的巴掌,“说好了。”
方雨灵看着沈流萤伸来的巴掌,怔了怔,显然不知她是何意。
只见沈流萤笑得开心道:“击掌就表示说定了,男人一直都是这样一言为定的,方姑娘不介意使这么个男人动作吧?”
“不介意。”方雨灵也笑了,这一回,她不是总如寻日里那般低头赧笑,而是抬头直视沈流萤的目光,也笑得开心,抬起自己手,在沈流萤的掌心上轻轻击了一掌,“一言为定。”
方雨灵由衷高兴,是以并未注意自己的手。
但,方雨灵自己没注意,沈流萤却是注意到了。
她的手上,满是被什么锋利的细线给割破了似的,伤口虽已处理干净,但上边那一道道细小的血痕还在,瞒不过细看之人的眼。
沈流萤装作自己什么都没有发现,只高兴地继续吃饭。
吃饭期间,她还注意到,方雨灵的床榻上,被褥铺得整整齐齐,丝毫没有已经睡下了又起来的迹象。
不仅如此,沈流萤还注意到,方雨灵今日所穿的衣裳,衣领很高,将她的脖子完全遮挡住。
这是秋冬时节才会穿的衣裳,现在虽是夏末,却也还未到穿这种衣裳的时候。
就算屋内微凉,但有必要穿成这样么?
沈流萤本想问一问,但想想还是作罢。
她吃得不算久,吃完再与方雨灵聊上几句,这才离开了。
待得沈流萤走得已经不见了影儿,方雨灵才如释重负一般吁了一口气,赶紧倒了一杯水来喝。
秋花瞧着沈流萤走远了,这才急急跑进屋来,小声着问:“方小姐,可终于回来了。”
方雨灵朝秋花感激一笑,“嗯,回来了,这三日,多谢你了。”
秋花赶紧摇摇头,“没事,方小姐是好人,帮帮方小姐也是应该的,只要方小姐是真的为三公子为沈家好就好。”
方雨灵也点点头道:“嗯,这两日可有谁人来过?”
“没有,小姐和大公子都没有来过。”秋花道,“幸好小姐这两日没有来过,不然我都怕我瞒不住,方才可真是吓了我一大跳。”
“这就好。”方雨灵这才放心。
秋花又问:“但方小姐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啊?我一直在外边,都没有看到方小姐回来啊。”
“我回来的时候,你刚好去打水来给桃树浇水,所以没注意到我回来了。”方雨灵轻声道。
“这样啊。”秋花没有丝毫怀疑,只是关心道,“我看着方小姐脸色很不好,是不是真的不舒服?要不要找大夫来瞧瞧?”
“不用,我只是有些累而已,休息休息便好,谢谢你,秋花。”
“那我就不打扰方小姐了,方小姐你好好歇着,我就在外边,有事你唤我就成。”
“好。”
秋花点了点头,出了屋,不忘替方雨灵将屋门阖上。
然当秋花一出屋,方雨灵才真正地舒了最后一口气。
只见她慢慢走到妆台前,在铜镜前坐下身,而后将那把脖子捂得严严实实的衣裳解开,放到了一旁。
没了衣领的遮挡,她白皙的脖子上,赫赫然无数道细细的血痕!
*
从方雨灵那儿回到映园的沈流萤一直在来回踱步。
秋花为何要拦着她不让她进屋,她在帮方雨灵瞒着什么?是因为方雨灵当时并不在屋里?
她若不在屋里,那是去了何处?
她面色苍白,必是身子不舒服,可她要帮她诊脉,她却不让,她当时的举动,是往后退了小半步,显然是不想让她知晓她的脉象的。
她手上的那些细小的血痕,是怎么回事?
她那本当秋日才会穿的衣裳,又是想要掩饰什么?
从她那未躺过的床榻上的被褥看,足以证明,她在撒谎。
方雨灵,她来到他们沈家,究竟要做什么?
她,又究竟是谁?
但看她那羞赧温柔的模样,还有与她击掌时笑得开心地与她说“一言为定”的模样,她的直觉又告诉她,方雨灵并非恶人。
这其中究竟是哪里不对?
“哎呀我的小姐!”绿草终于忍不住沈流萤走来走去的模样,于是冲上前来拦住了她,皱巴着脸道,“绿草求你了不要再走来走去了行不行,你都这样快一个时辰了!走得绿草眼睛都花了!”
“啊啊啊啊啊!”沈流萤愈想愈烦躁,就在这时,她烦躁得忍不住挠乱了绿草帮她梳得整齐的头发,她这突然激动的模样吓了绿草一大跳,连忙去抓她的双手,着急道,“小姐你这是干什么呀!?你可别吓绿草!”
“绿草!”沈流萤突然将双手抓到了绿草肩上,使劲摇晃,“你家小姐我很烦啊你知不知道!?”
绿草被沈流萤晃得头昏眼花,却还是关心地问她道:“小姐你烦什么你倒是说啊,你什么都不说,绿草想帮你都帮不了呀!”
“我怀疑那个方小姐根本就不是从田阳县来的。”沈流萤这来回踱了老半天的步,终于向绿草说出了自己的心烦之事。
“方小姐?”绿草有些不懂,“小姐,不是绿草多嘴啊,你看,这没人肯嫁三公子的时候,你在烦,这好不容易有人来了,你还是烦,你到底烦什么呀?就算方小姐不是从田阳县来的,那又怎么样啊?只要她愿意嫁给三公子不就好了?”
这回轮到沈流萤不做声了。
因为绿草说的很有道理,只要她愿意嫁给三哥,只要她对三哥有情,只要她愿意与三哥共命,她还在顾虑什么?
就在这时,只听绿草又道:“既然小姐那么在意方小姐是不是从田阳县来的,就让管家大叔派人到那儿去打听打听不就好了?”
绿草的话让沈流萤眼睛一亮,赶紧跑去找沈斯年。
无论如何,她都要先查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