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我答道:“不,我的殿下,我很好,并没有谁让我生气了。”
他的表情出卖了他,他或许以为我是个孩子而容易瞒骗,却不会想到我已经一眼看穿了他的谎言。
我暗暗留下了心,我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但我意识到这可能是一个突破口。
以前的老神棍油盐不进,无论是我违心的奉承话,还是带有带有辱骂性的刺激的话,都无法攻破他的心灵堡垒。我认为那几次的失败,是我没有抓到他的弱点,他不在乎这些,也自然不会因这些话而产生情绪波动。
他开始上课。
自从我打算套他口风开始,我便不再怠慢他的课,虽然我仍然不喜欢,可我还是认真听了。
上一周,他的课是关于雷雨,可是他说的却更像是神话。他是直接将希腊神话中的宙斯的故事搬来了,只是主角变为了上帝而已;再上一周,他讲的是风,再再上一周,他说的是雨。
“殿下,今天的课我将会将医学。”
“医学?”我愣住了。
我原本以为他还会将天,可他居然要讲医学。
其他人或许不知道,但我却知道,老神棍可以算是一个有着一定水准的医生。无论是我昏倒,还是我受伤,他的处置办法有效、快捷,几乎可以与数百年后的急诊医生相媲美。
我心中偷笑着,我倒想看看他会说些什么,然后再看看有没有我可突破的地方。
他一上来就先问道:“殿下,请问您知道天花是什么吗?”
天花这种疾病我当然知道,在我前世的时候,许多大人的胳膊上都有着牛痘,那是打了天花疫苗后留下的痕迹。可是,在那个年代,天花也仅仅只出现在大人们的胳膊上,那个时候天花早已经被消灭了,所以我对天花的认识还只是很陌生。我知道它是一种致命的疾病,也知道它无药可治,但心中对它还是很模糊的。
我想了想,随后我答道:“天花是上帝赐予凡间的恩赐。”
这种说法是天主教会对天花的形容和评价,它可笑得令我嗤之以鼻,但我也不得不承认,在这个时代,它很有市场。很多的平民,很多虔诚的天主教教徒,包括贵族在内,都如此认为。我会选择这个说法,也是因为凡尔赛宫廷中有很多人是如此认为的。
我本以为这种说法会很合老神棍的胃口,但没有想到,他居然立即板起脸,严肃地用着纠正的语气说道:“不,我的殿下,天花并不是上帝赐予凡间的恩赐。”
我事先没有准备,一下子被他的话惊呆了。
向来提倡上帝至上的人是他,如今,对我用上帝来解释的话提出反对的也是他。我虽然从不认为老神棍是一个虔诚的教徒,但对老神棍这戏剧性地转变,我还是有些吃不透,不知道他是终于肯认真教我一些东西了,还是另有目的。
接着,他开始长篇大论起来。以前他也这样过,但那时候他说的更像是神话传说,而这一次,他说的却都是一些在现有科学条件下产生的“真理”。
天花的病理、天花的历史、天花的危害,以及天花的防治办法。他几乎将这个时代对天花所知的一切说了出来,而且一气呵成,并没有停顿和思考。
我惊叹于他的博学,也惊叹于他在法兰西这个宗教禁锢的国家,有着与伏尔泰等人差不多的理智。
他最后面讲得是天花的防治,他讲到了从东方传来的人痘的方法。
我先是知道了天花的恐怖,然后又听到了断绝恐怖的方法居然是从我前世的那个国家传来的,我不得不为我的祖先感到骄傲。
然后,我骄傲的时候,我清清楚楚听到了他最后的一句话。
他以无奈、叹息的口吻说道:“英国已经开始人痘接种半个世纪了,而我们法国,我们的国王陛下,却还在观望犹豫。现在宗教保守派的势力越来越大,恐怕再过不久,教会就会逼迫国王将人痘接种完全禁止了。”
他的这句话,令我忽然灵光一闪。
我在心中偷笑,因为我终于找到了一个突破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