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娘什么时候去的?那里好不好?您与女儿说说呗。”
“好。”李芸娘点头。
又说,又听,直有些累了,才软软地趴在李芸娘的腿上眯上了眼睛。
李芸娘让秋环拿了披风过来盖在了清宁的身上,身伸出手摸了摸清宁红肿的半张脸,李芸娘也闭上了眼睛靠着车臂休息。
直到了午后,李芸娘一行人才抵达庄子上。
下了马车,清宁放眼往四周望去。
远处连绵的山,山上漫山的黄叶,美不胜收,近处种满了冬天菜蔬的土地,还有院子大门口已经掉了叶子的大树。
一切的一切都是熟悉如昔。
清宁禁不住热泪盈眶。
她在这里住了三年,这里的一草一木她比侯府还熟悉。
那三年,侯府对她不管不问,每年庄子上的出产大都要上交给了侯府,留下来的,庄子上的人要吃要喝,所以,她与孙妈妈茶梅,玉簪便是自己也想办法赚些银钱养活自己。
“夫人,大小姐总算到了。”出来迎接的人,是董姓夫妇,三十多岁,夫妻两人都笑容满面,神情恭敬。
是清宁不熟悉的。
清宁往后看了看,跟在董氏夫妇后面的人也几乎都是不熟悉的面孔。
前一世,她以为这庄子是侯府的。
这一世,在母亲教自己看帐,接触母亲名下的产业后,才知道这庄子是母亲的。
想来,前世自己被送过来的时候,庄子上母亲的人也是被清洗完了。
董氏夫妇领着李芸娘与清宁往里走,孙妈妈与梅妈妈则指挥着人搬箱笼。
进了大门。
三进的院子,院子里的菊花傲然开放。
因有伤,清宁坐了半天的马车,有些累,吃了饭,梳洗了一番,便是早早地睡了。
离开了侯府,清宁觉得呼吸都轻松了起来,脸上的巴掌印只留下淡淡的痕迹,额角的伤口渐渐愈合。
沈峰在第三日的晌午带着亲随骑马到了庄子上。
沈峰来的时候,不巧李芸娘去了山上的白云庵礼佛去了。
于是清宁见了他。
“宁儿,你……,”沈峰看着清宁额角上依旧是缠着白布,有些讪然,于是脸上带着歉意,问道,“你的伤如何了?带的药够不够?你与你母亲在这里住得习惯吗?你们这几日过得还好吗?”
“挺好的。”清宁简单回了一句。
“那就好,你们没事就好,今日我来接你们回府的,你们在庄子住着到底是不方便,你头上还有伤,大意不得,这庄子上离城里远,这万一有什么事,这大夫都不好找,还是回去好些,这大夫和药材都很方便,对了,你母亲呢?”沈峰动之以情。
“父亲您不用担心,我们带了足够的药材出来的,庄子上有大夫,不会出什么事情的,至于母亲吗?母亲今日去了白云庵。”清宁轻声一个个回了他的话。
“白云庵?你母亲去那里做什么?”沈峰咋一听白云庵,只当李芸娘有了出家的念头,当即脸色一变,急得腾地站了起来。
“母亲去白云庵,当然是跟师太礼佛的。”清宁笑了下,然后抬眸看向沈峰说道,“父亲,母亲与我都很好,母亲已经下了决定了,她要与你和离,而我决定跟母亲一起离开。”
“胡闹!”沈峰闻言,一下就沉下了脸,“什么和离?你小小年纪懂什么?你是我兴宁侯沈家的嫡长女,是我沈家的血脉,离开?离开去哪?”
“父亲,我是什么都不懂。”清宁轻轻地看着沈峰,慢慢地说道,“可是我懂,我的父亲与一个外人陷害母亲,差点让母亲背上一个红杏出墙不安于室的yín荡之名,我的祖母半夜因王家的事给我的母亲送三尺白绫,庶妹陷害我的时候,我的祖母与父亲宁肯相信庶妹也不信我,我的亲事有变的时候,我的父亲与祖母,巴不得让我给人做妾,还有,前几日当姨娘陷害母亲的时候,我的父亲不管青红皂白便断定了母亲的罪名,还对母亲大打出手,这一切的一切,一出事,不管对与错,第一个责难的永远是我与母亲父亲,您设身处地想一想,若是您,那个家里还有什么值得您留恋的地方吗?。”
“够了!”沈峰老脸涌了一丝红色,拍了下桌子,伸手指着清宁,“你,子不言父过,你这个孽女!看你说的都是些什么话?”
“难道我说错了吗?”清宁轻轻地反问。
“你……。”沈峰老脸一红,顿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不想与清宁争执下去,于是扯开了话题对清宁说道,“你现在就派人去把你母亲叫回来,有些话我亲自跟她说。”
“父亲,神灵不可怠慢,既母亲是去礼佛,那就便是要诚心礼完佛才能回来。”清宁回道。
沈峰看了眼外面的日头,恼羞成怒地对清宁说道,“那回头你跟你母亲说,住够了她就自己回来,想和离?她休想!她死生是我沈家的人,死是我沈家的鬼!想和离,没门!”
不知礼佛的李芸娘什么时候能回来,而且明早一早要上朝,显然他是不能在这过夜的。话他是放下了。
清宁挑了挑眉,低头喝了一口茶,这才慢条斯理地抬头与沈峰说道,“父亲,其实和离也是不错的,母亲就只有我一个女儿,膝下没有儿子,就是庶出的儿子也没有,母亲年纪也大了,父亲您却正值盛年,再找个出身不错的夫人,新夫人出身不错的话,那嫁妆定是可观的,如此不但可以给侯府带来希望。”
清宁出谋划策,话也说得有些直白,只差没直接说新夫人的嫁妆可以解决侯府拮据。
基本都戳中要害。
沈峰听得不禁有些心动,随即回神过来,又是恼火又是羞愧,“你胡说些什么啊。”
自己的女儿竟是劝慰自己和离,还劝自己再娶一个。
不过,女儿说的却是有几分道理,也令人心动。
如今的侯府需要银钱,而他想要一个儿子!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是,您也会多了一个可以给您帮衬的岳家。”清宁说道。
沈峰心底便又是多了几分松动。
李芸娘娘家没有人,除去了丰厚的嫁妆,并不能给自己带来其他更大的帮助。
清宁看着他松动的脸色微微地笑。
沈峰不由得想了半响才回过神来,随即沉下脸看向清宁说道,“胡言乱语,你一个姑娘家家的,看你说的都是些什么话呢?不知羞耻!”
“难道父亲认为我说的没有道理吗?”清宁嗤笑。
“胡说八道,你别想这些有的没的,好好劝劝你母亲,散散心就回府,我与你母亲的事,你一个小孩子少管。我与你母亲不过是拌了几句嘴,你们就闹着离家出走,像什么样子啊。”沈峰起身,脸色不悦地说道,“你好好劝劝她,要她早些回府,我今日就先回去了。”
说完便起身离开。
清宁看着背影,嘴角勾了一丝笑。
休想吗?
给了诱惑,只要有足够的诱惑,他们就会动心。
诱惑不住,那还可以威胁。
侯府的面子,祖母与父亲都看得甚为重要。
等李芸娘回来,清宁便与李芸娘说了沈峰来的事情。
李芸娘对于沈峰的话没有太大的反应,早在意料之中,要和离确不是一件容易的是事,但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于是点头,“我知道了,这里离京城远,你父亲不会三天两头地往这里跑的。”
“嗯。”清宁点头。所以她才会要母亲带自己来庄子上住,而不是在李宅,若是在李宅,父亲要劝说还不是很容易,每日下了公衙,都可以上门一趟,甚至可以留宿,而且那上门‘劝说’的也不会是父亲一人了。
翌日晌午,清宁与李芸娘坐在院子里说话,秋秀禀告说道,“夫人,大小姐,顾九公子来了。”
顾焕,他怎么来了?
清宁与李芸娘对视了一眼,李芸娘笑着朝秋秀说道,“请顾九公子去堂屋。”
顾焕朝李芸娘与清宁抱拳,“夫人,大小姐。”
“九公子。”清宁朝顾焕福了福身。
“九公子,请坐。”李芸娘笑着抬手。
秋佩给顾焕上了茶与点心,退到了一旁。
“夫人,府上的事情姑母听说了,很是担心你与大小姐,正好我有事要过来庄子上一趟,便是就在姑母那讨了这差事,过来替姑母过来看看你们。”顾焕喝了一口茶,笑着与李芸娘说道,“姑母说有什么事情只管跟她说,她会给你们做主的。”
又一次代替皇后年娘娘来探望的!李芸娘忙恭敬地起身朝城里皇宫的方向,躬身行礼,“多谢娘娘一片厚爱。”
“大小姐的伤如何了?”顾焕看向清宁问道。
“多谢九公子关心,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清笑着回道。
“我会顾家庄子上住一晚,若夫人与大小姐有什么事,可以去那边找我。”顾焕又道。
“九公子真是太客气了,天色也不早了,九公子就留在这里用顿便饭吧。”李芸娘看了眼日头,笑着与顾焕说道。
“那,就打扰夫人与大小姐了。”顾焕从善如流。
李芸娘便是忙吩咐秋环去厨房准备饭菜。
吃了午饭,顾焕喝了一盏茶,便是起身告辞,朝李芸娘抱拳行了礼后,看向清宁给了清宁一个眼色。
“母亲,那我送送九公子!”清宁起身。
“那九公子慢走。”李芸娘点了点头,笑着对顾焕说道。
清宁随他到了院子里,顾焕顿住了脚步,转身皱着眉头看了看清宁额角的伤,“你的伤,还好吗?”
“已经没事了,多谢九公子关心。”清宁笑着抚了抚额角。
“嗯。”顾焕点头展颜,目光里带了一丝凝重,“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眼下满京城都在传,说兴宁侯宠妾灭妻,把唯一的嫡女差点给打死了,我听说的时候吓了一跳,还真以为你被你父亲打成了重伤。刚见得了你,才放了心。”
“倒也是不是误传,这里只差一分,今日站在你面前的就是归了。”清宁伸手指了指自己的伤口之处,笑着说道。
“这么严重?”顾焕大惊,“那现在要不要紧?”
“现在没事了。”清宁淡笑摇头。
“对了,姑母的话我刚都带到了,可是姑母虽说是有什么事让你们尽管开口,不过我听得姑母话里的意思是,似是劝和不劝分,她心里还是希望你们回侯府的好。”
“我明白了。”清宁点头。
“你是怎么想的?是真的下了决心,还是等过阵子就与夫人回府呢?”顾焕直接问道,和离这样的事在他看来也是什么荒诞的事。
“若能和离自是好的,你也看到了。”清宁淡笑着指向自己的伤口。
顾焕看了眼清宁,便明白了她心里的打算,于是开口问道,“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到时候要你帮忙的话,我会说的。”清宁笑着点头。皇后娘娘的态度他已经告诉了自己,到时候若是求皇后出面做主的话,那视如己出的顾焕或是能改变皇后娘娘的想法。
“只要你开口,我就会想办法帮你办到的,你放心。”顾焕脸上闪过自信的神采。
“谢谢。”清宁看向他真诚说道。
“少跟我客气。”顾焕扬眉。
“那我就不客气了。”清宁轻轻地笑。
“这才对嘛。”顾焕笑了起来,道,“那我走了,你若是有事,就你丫头直接去顾府找我,我会交代门房的。”顾焕嘱咐说道。
“好。”清宁点头。
送了顾焕离开,清宁慢慢地往回走。
虽父亲说不会和母亲和离。
但是清宁心里却是很有把握,父亲不同意,那她就想法子让父亲同意,不管是威逼利诱,还是什么,都能会让他点头的。
如此,清宁的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舒畅与轻快。
想着顾焕,清宁不由得一笑。
这世人啊一般都是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也只有持才傲物的顾焕,才会觉得和离的事情一点都奇怪。
“九公子走了?”李芸娘站在院子里了笑容和蔼地看着清宁问道。
“嗯。”清宁点了点头走了过去,挽住李芸娘的手,想着自己的伤口已结了疤,好得差不多了,于是侧首说道,“母亲,明日我想去白云庵去上柱香。”
“过几天吧,你的伤还没有完全好呢,这白云庵在半山腰上,爬上去要费不少的功夫。”李芸娘摇头否决了清宁是要请求。
“娘,您让我去吧,我的伤已经结疤了,都好了。”清宁说道,“女儿这次大难不死,我想去拜拜菩萨。”
李芸娘看着她央求的脸,不想再拒绝,犹豫了片刻,点头,“你既要去,我让他们准备轿子送你上去。”
“娘,这里又不远,这走路去了才显得诚心,我慢慢地走,若是累了,就歇会。”清宁讨价还价。
“拗不过你,若是累了,那就让茶梅和玉簪回来说一声,我让人去接你。”李芸娘捏了下清宁的鼻子。
“好的。”清宁搂着李芸娘的手臂,笑弯了眼。
也不知道庵里的师父们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
清宁躺在床上想着以前对自己教授颇多的师父们,心里很是激动,翻来覆去地折腾到了半夜才睡着。
到了第二天,便是一早就爬了起来。
吃过了早饭,李芸娘嘱咐了茶梅与玉簪一番,才让清宁出门。
朝阳灿烂,碧空如洗,天际飘忽的一缕白云如上等的绸缎一般柔软。
远远地能听到山上传来的鸟鸣声。
庄子上农户有些在地里已经开始做活。
大地如同一副画。
温馨中透着静谧,令人沉醉。
清宁走得也不快,一边走着一边不时地停下来欣赏一下周边的景色,嘴角带了从心底发出来的灿烂的微笑。
玉簪与茶梅也陪着清宁慢慢地走,并不时地问她,累不累。
清宁含着笑,摇头。
三人慢慢地临近白云庵,远远地能闻到令人心安府佛香。
然后,白云庵慢慢地跃入三人的眼帘。
清宁却顿住了脚步。
在白云庵的大门之处,站着一个挺拔隽秀的身姿,长身玉立沐浴在灿烂的朝阳之下,整个人如同融化在朝阳里的玉,柔软,清亮,温润,澄净,又似是要融入那碧空白云之中,透着一股无法让人漠视的寥寂。
昳丽隽秀的容颜,一双漂亮的眼睛如同盛满了剪碎了阳光,绚丽而夺目。
清宁愣愣地看着他。
苏斐,这么早,他怎么会在这里?
苏斐却似是听得了脚步声,优雅地转过身朝清宁看了过来,嘴边带了一抹笑容。
笑容驱散了他身上刚才的寂寥之感。
如此时的朝阳一般,温润而璀璨。
猪妹先领了盒饭,渣爹嘛!恶人自有恶人磨!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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