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玖脸色煞白的看了看身边安然无恙的諴亲王,紧张的咽了口口水。又看了看那枚端端正正钉在席面盘子里的烤鸭上,银晃晃的镖,心不禁又提了上来。
很快,王府的长史侍卫对死去的侍卫验明正身后,到諴亲王近前附耳低声说了些什么,諴亲王面上虽未露任何声色,但视线却一直在佟玖和景赋身上,来回的夺着。
经了这有惊无险的变故,王府的席子不欢而散。諴亲王独独留下了佟玖和景赋等人,叫进他卧房外的暖阁。
“你今个儿来,就是为了给我送张年画?”諴亲王脸色十分难看,靠在椅背上,出言不善的询问着佟玖。
“王爷,天地良心呐。”佟玖看他有火没处撒的样子,别再拿自己出气,深深作了一揖,道“草民任凭如何,也不会去做这等大逆不道的事啊。”
“谁说是你干的了。”諴亲王念叨了句“借你一万个胆子。”说完隔着手帕捏着那枚飞镖,端详着道“本王是问你,今天来,到底是为什么来的。”
“哦,承蒙王爷赏识,前几日您不是吩咐我过了年做行走,为您买办些军火么。”佟玖干干的笑了下,陪着小心的道“草民今个儿来,就是想问问,王爷您打算什么时候把这笔款项拨给我们汇正升。”
諴亲王了然的微微颔首,也没说什么时候给,却是朝她身后看,对华景赋道“你洋枪打的不错,算是救了本王一命。想要什么赏赐,说罢。”
佟玖怕华景赋还是那副爱答不理的样子,有些着急的回头看着华景赋,稍稍动了动胳膊提醒她快些回话,急出了一脑门儿的汗。
却听华景赋冷漠的说了句“我只要个宅子,要有大门二门和账房的。”
“哈哈!”諴亲王看着这对主仆,点头笑着道“韩鹿祈,你这个奴才好大的胆子。要宅子有大门二门不成,还得要带账房的?这都是平时里,你教的罢。”
“王爷,她乡下来的,没什么规矩。您今天受了惊,没什么吩咐草民们就先告退了,您好生歇着。”佟玖深知允秘的喜怒无常,怕他翻脸怪罪华景赋,连忙打拱要告退。
“怎么,本王的命还不值座带铺面儿的宅子?”諴亲王抚了抚前额,忖度了下,招来管家道“去把东城那边临街的宅子,收拾出一个来,得了就领他们过去。”
说完拎起佟玖送来的年画,看着上面的寿星老儿,道“你这趟年画送的既应景又应时,本王就领了你这个人情。行啦,跪安罢。”
看着他们出去,允秘对身边的长史侍卫道“依你看,此人是什么来路?”
“八成跟粘杆处脱不了干系。”长史侍卫回禀道“此人一眼便能分辨出乔装的刺客与府中其他侍卫的不同,而这个刺客,又是出自粘杆处,可见他对粘杆处是极其熟悉的。”
諴亲王拿起那枚镖,狠狠的掼到佟玖送来的年画上,道“粘杆处——,是皇上要杀本王?”
长史侍卫摇摇头,諴亲王起身,骂了句“布喀这个狗奴才。”又对另一个管事道“去给德科传话,宅子里那笔银子不要动,就留给韩鹿祈,以备他明年购置军火之需。”
原来,諴亲王允秘自幼就酷爱洋务,深知西方军火威力的他,一直极力推崇洋枪火炮在八旗铁骑中的配备和使用。
这使得,那些个在皇上身边,惯于用如以血滴子等冷兵器的封建守旧机构,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而这其中,就包括粘杆处。
自从前些年,西方洋教士在南方沿海诸地屡屡兴事,意图与汉人勾结反清。南方的各个口岸,便不再准许同西方洋人互通贸易了。
于是,允秘为了不前功尽弃,不得不把购置军火的目光和希望,放到蒙古草原以北的俄罗斯国。
购置军火,是国之重器。想找一个能担当这个行走买办的人,实在是让他煞费苦心。
首先,论出身,此人得让皇上放心,那就不能是晋商,又得让自己满意,那就不能是思想保守的旗人。其次,论才能,此人必须得有,对蒙古草原了如指掌的本领。
韩鹿祈,这个有功名在身的江南年轻商人,不从属于朝廷任何一个派系,而且又跟富察家联了姻,这些干净的身家,足以让皇上放心。
至于韩鹿祈的能耐,正是自己如此器重他的原因。
他完全相信韩鹿祈,能够聪明到悄无声息的,把这笔用来购置军火的银子,通过他的汇兑庄,调到蒙古各地去。
最后,在蒙俄边境为自己换取军火后,再通过他在草原运粮的商线和商队,运回到京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