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跑得速度很快,从斜坡冲下来的时候甚至险些摔个跟头。
饶是如此,许由的脚步也没有半点停顿。
他找不到赵允泽了。
在他们逃债的半路,讨债人就发现了他们的行踪。东躲西藏却甜蜜的日子,结束得比两人想象得都要快。第一次被他们追到的时候,就是铺天盖地的暴打。许由记得那些落在赵允泽身上的伤,每一块都触目惊心。
所以他们都知道,一味地逃是解不开这个困局的。
他们想出了办法,想引蛇出洞,然后报警,将这些人一网打尽。
说这番话的时候,赵允泽和许由的身体交叠在一起,四肢交缠拥抱着,连一点空隙都是多余。赵允泽的声音响在许由的耳边,那么轻,那么近,以至于现在回忆起来,许由都觉得那像是一场从未发生过的梦。
跟拍镜头延着轨道迅速推近,镜头上陆以圳的表情也越来越清晰。
他皱着眉,是急,是痛,是割舍不下,是手足无措。
许由没想到,一夜醒来,赵允泽居然会抛下他一个人去引开追债人,报了警,却根本查不到赵允泽的踪迹。他沿着来路往回一直找,直到越过高速公路,进了这片林子。
霎然,许由的脚步猛地一顿!
“赵允泽!!”声嘶力竭地一声大吼,陆以圳整个人受惯性影响,控制不住地向前栽倒在地。
落叶被他震得飞起一片。
陆以圳的眼神落在虚无的前方,几乎跌倒的瞬间,就迸发出盈满眼眶的泪。
谢森满意地喊出“cut”,“容庭上吧,群演也去配合一下,换一个机位再来一遍这个眼神,拍个过肩,镜头推过去,然后切特写,都明白吧?”
得到大家的回应,所有工作人员都忙碌起来。
这一个场景是全片的□□,拍的是赵允泽的死,按照谢森的计划,今天一天只需要拍好这一个场景的全部镜头就可以。
然而,说着简单,他们却已经不歇不休地拍了六个多小时了。
从许由找到赵允泽,再到亲眼见证赵允泽的死,这一段到后期剪辑完成,少说需要百十个镜头,落实到拍摄计划中,那就别提是多少胶片的工作量了。
光是“跑入林子”这四个字,就让陆以圳花费了一个上午的时间。接下来又是磨赵允泽被打死的场景,这场戏人数多,变数也就随之多了,容庭倒是很入戏,但是群演不是多打一拳,就是少踢一脚,足足熬到下午四点多,陆以圳和容庭才得到机会被放在同一个画框内拍摄。
容庭做了几个伸展运动以后走到自己该站的位置,化妆师拿着颜料将他脸上的淤青化得更重了点,场记则对着他的衣服检查血浆的位置是否与前几条一致,打光的工作人员抱着板子四处挪动,配合摄影师检查光影效果。
而他本人,却是将目光落在靠着树休息的陆以圳身上。
距离上一条快过去五分钟了,陆以圳一直揪着自己胸口的衣服,皱着眉蹲坐在树下。容庭仔细算了下,这已经是今天开机工作以后,陆以圳第三次露出这样……有些挣扎的样子了。
第一次,是拍陆以圳找不到人以后,横穿高速路的戏,谢森前脚喊了cut,陆以圳后脚就半弯着腰,扶在护栏上休息。眉头紧蹙,不知是哪里不舒服。
不过当时他还偶尔能呼应大家的玩笑,似乎并不严重。
第二次,是容庭在拍临死前的一个特写镜头。
彼时,赵允泽死死攥住讨债人的手,先将对方手里的酒瓶砸在自己头上,接着直接捅向自己的心脏位置。许由刚好在这时赶到,亲眼见证了赵允泽这样与对方同归于尽的举动——赵允泽用自己的死,坐实了对方的罪名。
许由惊愕地喊出了赵允泽的名字,赵允泽回头,留下最后一个决绝不悔的眼神。
当然,当时拍的时候并不需要陆以圳,但容庭没想到,他回过头对上镜头的时候,刚好看到了站在摄像机后面的陆以圳。
就这么一个眼神,等容庭再见到陆以圳的时候,就发现他一个人在公共厕所里,扶在洗手台,一直揪着胸口喘粗气。
他去问了两句,陆以圳有些艰难地直起腰,甚至失控地抱了他一下,一直含糊地重复着,“师哥你演得太好了,太好了。“
这次,是第三次。
容庭盯着陆以圳的动作,正犹豫着要不要过去问问,就听见统筹吆喝着各部门抓紧就位。
陆以圳站了起来,找化妆师补了补粉,就进到了自己的候位上。
场记最后检查了下画面的干净,朝谢森点头,谢森对着对讲机,“打板就位,ac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