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明三年三月。
剑南成都已步入暖春。
成都百姓爱种花赏花,年年此时皆是花市大盛之时。
这是纪沁在成都度过的第一个春天。旧年八月,纪宣被擢为剑南卫总督军,赴剑南上任,她与纪愉也一道南下,掐指一数,竟已来了大半年,如今她已经十四岁了,再过八个月,就要及笄了。
剑南风土与京兆不同,初来时,颇有些不适应,但住了大半年之后,她已经很喜欢这里了。
尤其是这儿的春天,到处都是好看的花儿,美极了。
老实说起来,住在剑南,其实并不比京城差。
唯有一事,让她略觉苦闷——
她已经七个月没有见过孟二哥了。
虽然他给她写了好几封信,还托人带了许多礼物给她,但那么久看不到他,心里便有些空荡荡的,总觉得少了什么似的。
不只如此,她还担心一件事。
她怕他又要议亲了。毕竟,他的年纪已经不小了,和她哥哥一样大,如今她哥哥都快抱儿子了,他还是一个人。想必,裕国公府已经急死了罢。
是的,她的孟二哥早就应该成亲生子了。
而她,也已经长大了,不是十二岁那年的小女娃了。那时尚能在他面前耍耍小女孩脾气,逼得他心软。
但现在呢?
若他现在要议亲,她再也不可能无理取闹,像以前那样自私地耽误他了。
想起这个,纪沁弯弯的眉毛皱了起来。
她握着秋千绳的手松开,沮丧地垂到身侧,眸光落到不远处那两盆漂亮的海棠上,过了一会儿,一声低低的叹息从她唇间溢出。
“孟二哥……”她喃喃念了一声,眉眼间有一丝愁苦。
每回想到这件事,纪沁的心情总要失落一阵子。这一回,仍是如此,这一整天,纪沁都恹恹不快,就连程家二姑娘来找她出府赏花,她都提不起兴致。
傍晚时,管事送来一封信,正是孟绍霆的。
纪沁看到信,眼睛一亮,上一刻的失落惆怅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用最快的速度拆开信,一口气读到最后,竟有些不敢相信。
他要来剑南看她?!
这……是真的?
纪沁又惊喜又激动,捏着信拔足出门,飞快地跑到鹿鸣院去找纪愉了。
“阿姊,阿姊——”
隔着大老远,纪愉就听到了纪沁脆铃一样的声音,她还来不及应声,小丫头就已一阵风似的奔进了屋。
“怎么了?”
纪愉撑着腰从榻上起身,纪沁一瞧见,急忙喊道,“阿姊别动!”语落,她已经跑到近前,扶着纪愉在榻上坐稳。
“快别动,坐好坐好!”她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纪愉的肚子,放轻了声音,“哎呀,是姨母不好,吓着晟儿啦!”
纪愉看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噗嗤一笑,“你没有吓着他,是吓着他阿娘了!”
“阿姊,”纪沁也笑,眸子极亮,“阿姊,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好消息?”纪愉瞥见她手里的信笺,轻笑道,“你不必说了,我晓得,一定又是孟二哥给你写信来了,是罢?”
“嗯!”纪沁猛点头,脸上的笑止也止不住,“阿姊,你猜孟二哥在信里说什么了?”
“还能说什么?”纪愉秀眉微扬,调侃道,“不就是那些专哄你这小姑娘的好听话嘛!”
“不是不是!”纪沁迫不及待地道,“孟二哥说他要来剑南啦!”
“要来剑南?”纪愉也惊讶了,“真的?”
纪沁连连点头。
“可他不久前才被升为右将军,公务在身,怎么可能离京?”纪愉疑惑道。
“我也不知道,”纪沁现下不关心这些,只知道他要来,她便光顾着高兴了,“反正他说了要来,他不会骗我的!”
“是是是,他不会骗你的。”纪愉好笑地揉了揉她的脑袋,“那你还不好好梳妆打扮,等他过来?”
纪沁闻言,倒不好意思了,小脸都红了,“阿姊不要胡说!”她嘴上这样道,眼里的欢喜却一分不少。
接下来的日子,纪沁的心情好极了,每日都是眉开眼笑的。
她知道从长安到剑南路途不近,还要费些时日,孟绍霆不可能一下子就到,但现下得知他要来,她心里便有了盼头。
心怀期待的日子,总是美好的,连赏花的兴致都高了,不论谁来邀她出游,她都不推拒。
三月十六这日,程家的二姑娘程溪又来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