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侯府的宋世子董嬷嬷是知晓的,他叫宋言深,是安陵侯的嫡长子,今年十七了,是个端方清贵的少年,相貌上虽比不得自家郡王,但在京里年轻公子中也算是出众的。
原先两府交好时,大人们早早为他和三姑娘定下娃娃亲,两个孩子幼时倒是常常碰面,长大后为了避嫌,才见得少了,上回见面似乎还是宋世子离京之前,算一算日子,约莫有半年了。
瞧这情形,应是提早回来了。
纪愉神色陡变,董嬷嬷自然看到了,但她只当这消息报得太突然,纪愉一时太意外才会有此反应,并不作他想。
然而,纪愉显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初醒时,她已经发觉这一世与上辈子不大一样,最明显的一桩便是她前世并没有带纪沁去宁园赴宴,但她这回受伤却是在宁园发生的。
再来,便是方才传来的消息。
她记得好清楚,前世她与宋言深这一年并没有见过面,那时宋言深去了军中历练,待满一年半才回京,她根本没有想过宋言深会在这时过来。
现下她脑子尚未理清,还未想好要如何处理与宋言深的婚约,也不晓得目下要用何种态度对待他,更不要说与他相见了。
不过,纪愉也晓得,此时的宋言深应当还是那个知礼守节的大好少年,擅闯女儿家闺房这种事是不会做的,他现下过府来,应是得了消息来问她的伤情,是以她不必见他,只让丫鬟传个话就足够了。
纪愉稍稍定下心,叫丫鬟去前院回话了。
董嬷嬷有些惊讶,怎么三姑娘的表情瞧着一点惊喜的意思也没有?照理说,这一对小儿女也有半年未见了,得知宋世子回来,三姑娘总该是有些欢喜的吧,毕竟两个小人儿到底是从小相识的,即便三姑娘年岁还小,情窦未开,青梅竹马的情分总是在的,可现下看三姑娘这样子,竟是没有半分喜悦。
董嬷嬷颇为疑惑,正欲开口探问,却被纪愉抢了先。
“嬷嬷,我不想嫁给宋言深。”纪愉靠在床棱上,仰着头说道,她瓷白的小脸上神情严肃,一点也没有说笑的样子。
董嬷嬷闻言一怔,心中惊骇,顾不得细想,忙摆手阻住纪愉的话,“哎呀,三姑娘可不要乱说话,被人听见了不好!”
“嬷嬷放心,我只是跟你说,目下不会教旁人晓得我这想法。”纪愉原本并未打算将这事告诉董嬷嬷,这是临时起意,如今哥哥还未回来,念念又太小,府里并没有旁人能教她信任,宋言深忽然上门来,她心里的这桩事便浮到了最上面,董嬷嬷毕竟比她年长许多,见过的事比她多,或许能帮她出出主意。
董嬷嬷转身瞅瞅外头,有些担忧地拢起眉,压低声音问:“三姑娘怎突然这么想?可是宋世子做了何事让姑娘不高兴了?”
纪愉摇摇头,“并没有,我只是不想给他做妻子,我当他是哥哥一般,一想到将来要同他做夫妻就浑身不舒坦,嬷嬷,你可有法子让我能把这门亲事退了,但又不要让安陵侯府的人生气,尤其是不要让宋言深怪我,若是能欢欢喜喜地退了,两家还能像从前一样交好,那就更好了。”
纪愉自然不会告诉董嬷嬷实情,若她说是因为害怕死在宋言深手上,董嬷嬷恐怕要跟纪沁一样,以为她撞坏脑子了。
纪愉担心的不是退不掉亲事,前世她跟宋言深的亲事也是废了的。但那时是哥哥单方面摆着强硬的态度去退了的,即便安陵侯府答应了,宋言深也从始至终都没同意过,更因此对她百般纠缠,堵了她好几回,一再低头认错,承诺往后再不会跟其他姑娘有任何纠缠,一辈子只娶她一个人。
可是纪愉本就对他没有男女之情,听到他的那件风流传闻时只是有些失望,并没有多么伤心,是以哥哥说要去退亲,她也无甚感觉,都交给哥哥处理了。
后来,宋言深得知她与段殊定亲,跟发了疯似的,甚至半夜翻墙潜入府中找她,被哥哥狠狠地打了一顿,送回安陵侯府了。
也不晓得哥哥用了什么手段,宋言深再也没有纠缠过她,但是有一回赴宴时在园子里碰到,他看过来的眼神让她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