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还没有走进百货大楼，就被人拦住了。

“几位姑娘，你们需要电子产品吗？”一个青年小心翼翼地过来，手插在裤兜里，小声问。

苏芝他们穿着便装，所以那个青年并不知道她们是女兵，以为就是一般的出来逛街的小姑娘，因为气质出众，当是家庭条件不错的人家。

苏芝没有说话，只是在打量着这个青年。一身的藏青色的劳动衣，脸上没有贼眉鼠眼的神色，很正气，只是因为干的是那种偷偷摸摸的事情，所以神色有些慌张而已。这是第一代个体户吗？她在心里想。

潘佳艺说：“你有什么电子产品？”哪怕在六十年代七十年代初，都有这种偷偷询问买卖的情况，更何况是现在，所以她并没有生疑。

“有手表，也有收音机，你们要吗？”见他们狐疑，他说，“不需要票，是家里买的不来了，我就想把它们换出去。”

唐佳佳说：“你这是投机倒把。”

本来苏芝并不欢迎唐佳佳来的，但是别的同学都说唐佳佳现在已经改正了，让苏芝给她一次机会，所以把她也带了来。但苏芝一直都对她有着戒备，所以几乎不找她说话，曾有好几次唐佳佳都想跟苏芝说话，但看到她那板着的脸，又忍下了。

此时，看到有人竟然投机倒把，她的语气重了些。因为就在离百货大楼不远的地方，她的声音自然会引起一些路人的注意。

这让苏芝不免多看了她两眼，本来打算看看那些电子产品，也因为唐佳佳的原因，没有动作。

那个青年脸色大变：“我……我不是投机倒把，我……我不换了。”说着拔腿就跑，却被潘佳艺一把拉住了：“你说要换东西的，怎么能够跑？”又对唐佳佳说：“你那么大声想干什么？人家都说了是家里买了多的用不完，拿出来换的，你要是不想要，那就别换，多什么嘴。”

唐佳佳有些委屈，这明明就是投机倒把，怎么就是没人听她的呢？她们可是解放军战士啊，怎么能够带头干这些事情？

苏芝倒是没有马上行动，只是将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唐佳佳，她脸上的表情并没有逃过苏芝的眼睛。

那个青年还是有些担心：“我真不换了，我不是投机倒把，姑娘们，放过我吧？”

他是真怕了，没想到出来遇到的第一笔生意，竟然会遇到那么较真的姑娘。他也是第一次干这样的事情，那些电子产品并不是家里旧的用不了拿出来换的，而是全新的，是他从电子厂里拿出来的。本来想着那些是姑娘家的，应该能够做成这个生意，没想到人家直接就说他投机倒把了。

难道他想当这个投机倒把吗？也是没有办法，他是下乡知青，没考上大学，又没工作，没有办法才干了这个的。

潘佳艺说：“我说不会有事就是不会有事，你尽管放心，一切都包在我身上。你把那些电子产品都拿出来吧。”

青年知道，这个时候他也跑不了了，这些姑娘似乎不是普通人，围着他，他竟然跑不出去。没办法，他只能从口袋里把东西掏出来。东西不多，多数是手表，至于他说的收音机，并不在他身上。那玩意大，他带不了。

他把人带到了百货大楼后面的一个小巷子里，从口袋里取出东西来。因为手表小，所以放在口袋里能装好几块，两个裤袋，就装了不少了，拿出来的时候，闪了大家的眼睛。

“这么多手表？”董小雪惊叹，竟然有人拿这么多东西，显然不是青年说的是家里不用剩下的。

其他同学也都爱不释手，但也有人没有动，有三个人没有动，那分别是苏芝，唐佳佳，还有黄小依。苏芝之所以没有动，是因为她要观察着唐佳佳的反应。唐佳佳没有动，不知道是什么心思。而黄小依没有动，是因为没钱，她所有的津贴都是要省着花的。

“你们准备怎么不买啊？”潘佳艺说，“这些东西都是新的，上海牌的，很便宜呢，不需要票，这机会难得。”

黄小依也有些眼热，但是摸着口袋，又将手放了回去。

她也想啊，可惜这些钱都是需要给家里的，家里太穷，她哪还有闲钱买手表。手表不戴没事，又不是必须品。

“苏芝，你不要吗？”潘佳艺又喊。

苏芝也想买，但是想到她有机会买到这种手表，又把心思放下了，只是一双眼睛盯着唐佳佳，总觉得这个唐佳佳会生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并没有动手。

潘佳艺却将手表放在了苏芝的手上：“你看看，这是真的上海牌的，我认识。”

苏芝的手上一接触到上海牌手表，她的心就有些动了。能不动吗？这个时候能有一块表，真的很不容易了，而且上海牌的手表很好，几乎很多人都会买这种。至于瑞士表，这是很难得的，暂时是办不到的。

这是一块机械表，看着样式很古老，但是就是这种古老样式的手表，却是非常抢手的。

心动之下，她就忍不住想要买下了。

其实唐佳佳也心动，但是一想到投机倒把的事情，她又忍下了。卖方是投机倒把，买方也是有罪的，这叫知法犯法，何况她们还是jūn_rén呢。所以她不敢动。

苏芝的眼角瞥了一眼唐佳佳，将她的表情神情都望在眼里。不过想到，她们一行人全部买了，法不责众，何况第一代个体户似乎确实是这个时候出现的，因为国家出的那些政策，后来把个体户合法化了，也给发了营业执照。现在那些买卖的人，还不敢光明正大地出来干，就像这个青年一样的，偷偷摸摸的。

最后苏芝还是买了，她确实需要一块手表。那次加练要不是因为吃了没有手表的亏，也不会半夜起来被教官抓住。队此之外，她还想要试探一下，看这个唐佳佳会不会再来一次举报。如果她再举报一次，那么就真的会被所有同学唾弃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思，最后还是把青年的手表买下了。她们总共十个人，除了唐佳佳和黄小依没有买之外，其他人都是人手一块。年青可乐坏了，他拿出来也没几块手表，没想到竟然被卖掉了七块，他手上还剩下没几块手表了，就干了一票，就把多数的手表都卖了出去。

“我家还有其他的电子产品，如果你们想要，以后过来找我就行。”青年很高兴。

“那要在哪找你？你家在哪？”这次问话的是唐佳佳。

青年对唐佳佳有抵触，所以并没有回答，而是一脸警惕地看着她。

潘佳艺说：“到时候还在这里接头吧，我们不需要知道你家在哪，也不需要知道你是什么人，我们只要产品。”

青年点点头，觉得这个姑娘说的话爱听。本来就是买卖东西的，竟然还问他家的地址，这不得不让他生疑，那人是不是有什么目的。

跟青年分开，大家可高兴了，不用票，价格还低，买到了自己心目的手表，能不高兴吗？同学们都在那叽叽喳喳地说着，就连黄小依都看着她们手的手表一阵的羡慕。但是她摸着自己的口袋，又把这份羡慕忍了下去。

还有两个人没有说话，一个是苏芝，另一个就是唐佳佳了。唐佳佳脸上并没有任何的不好的表情，嘴角带着笑，正微笑着看着在那玩闹的同学。

潘佳艺突然说：“唐佳佳，你不会到时候又来一个举报吧？说我们买了投机倒把的东西？”那一双锐利的眼睛，一直都盯着唐佳佳。

有人做过那些错事之后，就容易让人怀疑，潘佳艺自然也就不会随便就相信她。

唐佳佳心里一跳：“怎么可能啊，我怎么可能会去举报。”

话是这么说，但谁也不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反正潘佳艺很怀疑她：“如果有人知道了我们买东西的事情，那就是你举报的，别的人还真不会，黄小依也不会。”她后面又加了一句。

黄小依在那听着，虽然潘佳艺最后一句话是替她证明，但听在耳里就是那么的不舒服。

“怎么会是我？没有买表的，可不只是我一个人，还有小依也没买。”唐佳佳有些不服气。

潘佳艺说：“黄小依不会这么干，所以一旦我们出事就是你干的，除了你没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