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这些,他也就不再去问她,更不会去问东升明亮,甚至连她这本书怎么得来的都没有问。她能得到这本书,肯定是有她的渠道,他虽然是她的阿爸,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他不会去探听她的秘密。
“阿爸知道了,今天你就早点睡,别在看书了。以后要看书就白天看,大晚上的不要再看了,对眼睛有伤害。”苏耀宗看着她把书收起来,这才回了自己的屋子。
这一次,苏芝没有再阳奉阴违,而是听话的躺了下来。她把今天fù_nǚ俩的对话,在脑子里又过滤了一遍,没有什么破绽,才放心地睡下。
第二天一早,苏耀宗就带着苏芝去找了姚老。
姚老住在牛棚里,那个地方很偏僻,平日里没什么村民会去那边,而且大家也都避着他,害怕他连累他们,避之三舍。在这个村子里,真正对他好的,也就三个人,分别就是苏耀宗,书记苏二伯和村长苏一行。他们暗地里都会给他送些东西,特别是苏耀宗,经常会给他送些粮食过去。
姚老很开心,他本来都做好了被下放农村后,大家躲他如瘟疫,没有想到还能得到三个人的帮忙,其两个还是村子里的干部。在这样寒冬一般的环境,能得到暖阳般的关心,他很感动。
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多,不是谁都像那些陷害他的人那样,要置他于死地。
“姚老,在家吗?”牛棚外传来了敲门声,接着响起了一个声音。
姚老正在吃早饭,他的早饭其实也不算早饭,就是一碗稀得不能再稀的粥水,根本就填不了肚子。但是他没粮食了,不省着吃,下顿可能就没了。
“是小苏啊。”姚老开了门,眼睛被苏耀宗身边的那个小姑娘吸引了,“这不是那个小姑娘吗?她和你……”
苏耀宗说:“姚老,这是我女儿,您老认识她?”
“认识,怎么会不认识。”姚老哈哈笑道,“前几天我见她在采草药,就好地问了她几句,没想到这孩子小小年纪,天分竟然这样高,本草纲目的所有草药,她竟然能倒背如流。”他还以为再也见不到这个孩子了,没想到她竟然是苏耀宗的女儿,这真的是缘分啊。
苏芝上前,朝着姚老甜甜地喊:“老爷爷好,我叫苏芝,是爸爸的小女儿。”
姚老对苏芝那是一见如故,或者说是惜才。到他这个岁月,又到他这个高度,已经没有什么人能入得了他的眼了。他毕生一共收了七个徒弟,全部都是男徒弟,现在的成就个个都高,不是大医院的专家医师,就是jūn_duì里的圣手。他被人整到了农村,徒弟们都想过来看他,被他阻止了。他现在的身份太敏感,孩子们目前还没有受到牵连,他又怎么忍心徒弟们被他连累?他们过得好,他才能真正放心。
不管将来怎样,最多也就是将这把老骨头埋在农村,还能有比这最坏的结果吗?所以他早就看开了。
“阿爸,我们不是带了东西过来吗?给老爷爷吧。”苏芝的声音打断了姚老的思绪。
苏耀宗手里提着东西进了屋子,看到桌子上姚老吃了一半的粥水,他心里有些难受,“姚老,您怎么能吃这些东西?这些东西怎么能饱?”说着,他往外拿东西,分别是好几张的煎饼,窝头,还有几个鸡蛋,跟五十斤粮食。
他这一路过来,怕人看到,所以和苏芝一早就过来了,就挑没人经过的路走。被人看到,倒是没什么,只不过麻烦一些,他也懒得解释。
“你怎么又带这么多东西,你家里也不富裕,拿回去,这些吃食我留下。”对于苏耀宗的善心,姚老记在心里呢。
患难见真情,在他处在这样的境地,小苏还能经常过来看他,给他送吃的,他都记在心里呢。他也没有什么好报答的,唯一有点用处,也就是身上的医术了。他虽然不能收他为徒,但是教教他,给他解惑还是能办到的。
“粮食家里都有,这事家里两位老人也知道,姚老你就放心地收下吧。”姚老也不推辞了,他这日子过得确实艰难,“我这也不见外了,就收下了。”
苏耀宗陪着老人吃了早饭,这一顿饭,姚老吃得很饱。
苏耀宗这次来,是带着苏芝过来摸个熟路,没有马上把自己的来意跟老人说。说得急了,老人会以为他送东西是有目的的。
姚老看着苏芝,越看越喜欢,心里有些意动。他收了七个徒弟,就没有想过再收个徒弟,因为有医学天赋的人毕竟少。有天赋的,品德不一定能过得去,两者都好的,不一定能入得了他的眼。可是现在,他却看上了苏芝,心里突然生起了想收个关门弟子的想法。这个念头一起,就如波涛汹涌一般,他的心再也平静不下来。
越看苏芝,就越觉得自己和她有缘分,就越心痒。孩子才七岁,就已经背下了整本本草纲目,如果只是背诵,他还不会有此想法,记忆好的孩子也不止苏芝一人。他真正动了收徒的念头,是因为这孩子对医学似乎有着极高的天赋。小小年纪,不但对本草纲目倒背如流,而且还能够理解每一味草药。当时他考过她,她竟然对答如流,还加入了她自己的理解。
这样天才般的孩子,如果放手了,他心里不甘。多聪明,多好的孩子啊。
不行,他一定要想办法把这孩子收到他门下,不管用什么办法。
可是想到,他现在的处境,又有些泄气。他现在的身份太敏感了,也不知道孩子的父亲会不会答应?他也想到,自己会不会连累这孩子。
一想到这些,他又把满腹的想法又咽了回去。
“姚老,我这就回去了,带孩子过来认认路,她挺喜欢您的。”苏耀宗最终还是没有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来日方长,不急在这一时。
反正孩子的基础还没有打好,他先教闺女行针,还有把脉的手法。等到他没有什么可以教她的时候,再让她自己过来找姚老。收徒什么的,他从来没有奢望过,只是希望姚老能像给他解惑一样,教教孩子,这就够了,也够她用一生了。
苏芝朝着姚老挥手:“姚爷爷,我会经常过来看您的。”
苏耀宗带着苏芝走了之后,姚老就后悔了。他是真的想收苏芝,但是又顾虑太多,他怕人家不答应,也怕自己的身份会连累她,在这样的纠结的心情下,最终还是没有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他想了想,以后看情况吧,找个机会探探口风。
一想到苏芝的聪慧,他又心痒难耐。这个时候,他第一次憎恨起了此时的身份。以前他刚被戴上帽子的时候,他很乐观,也从来不为自己的处境想过,只阻止了七个徒弟的探视,更是跟他们划清了关系,免得连累他们。他到了农村,也是积极向上,从来不怨天尤人,但是此刻,他第一次讨厌起了现在的身份。
如果他不是被定了不好的成分,他就用不着像现在这样的患得患失,犹豫再三。如果他还是以前的那个他,看到苏芝这样的天赋极高的孩子,早就二话不说收下做了关门弟子,而不是怕连累她而不敢行动。
唉,难道这就是缘分吗?
如果他不来苏家村,又怎么会遇到苏芝,也就无从知道这个天才一般的孩子。但也正是因为来了苏家村,他的身上戴上了沉重的枷锁。
唉,想办法教教孩子,就算不做徒弟也行。
苏耀宗和苏芝刚走出姚老那里,就迎面碰上了老宅那边的老七苏耀卫。对于这个身上和他流着相同的血的老七,苏耀宗对他没有任何的好感。
不说以前还没有过继出来的时候,在老宅那边,他和老七的关系就不是特别好。那个时候,苏耀宗不受苏老婆子和苏老爹的重视。老七还特别地喜欢欺负他。后来他过继出来了,跟老宅那边断了关系,这才终于轻松了起来,不用被孝道压在身上喘不过气来。
苏家村是一个讲究孝道的时候,特别是他还没有过继出来的时候,正值倭寇肆虐的时候,那个时候封建的思想还十分的严重。
村民们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他。后来他过继了出来,跟老宅那边断了关系,这才终于能挺起腰板做人了。
“哎哟,这不是五哥嘛,你来这牛棚做什么?”老七嘴里叼着一根草根,眯着眼睛乜视着他。
苏耀宗心头狂震,难道他来找姚老,都被老七看到了?他倒是不怕他去外面说,只不过到时候可能会害苦了姚老,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
但是再多的解释,在这里反而会显得很苍白,越描越黑,所以他并不想跟他解释过多。
苏耀宗带着苏芝从老七的身边略过,连看他一眼都显得浪费。
“五哥,你这是做贼心虚吗?心虚得连解释都懒得解释了?”苏耀卫呸的一声,把嘴里的草根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