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
“字”
“全部是字”
围上来看的,都看得很清楚,五十枚铜钱,全部是字面朝上
刹那间,众人都吸着气,一个个不敢发出声音,仿佛只要自己呼吸重一些,就会惊动冥冥中的神灵。
叶畅见五十枚钱果然全是字,他也是大喜,当下道:“果然,神明佑我,诸葛丞相佑我,此次必胜,阁罗凤不过又是一孟获”
“万岁,万岁”
唐人兴奋之时,便会呼起万岁来,只要不是在天子面前,这般欢呼,倒没有什么。在短暂的惊愕之后,不知是谁带头喊起,然后三军齐声欢呼,原本积压在众人心中的阴云,在这欢呼声中不翼而飞。
李白与蔡明对望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的,都是惊骇之色。
王天运则是面色灰败,两股战战,恨不得立刻就跪下去。
叶畅没有太多得意之色,仿佛这神明护佑之事乃是理所当然,他淡淡地道:“神明之赐,不可久露天地,来人,将这五十枚钱用钉钉住,再以青纱遮掩,以石板盖住,待我获胜归来,再来取之”
立刻有他的亲兵上来,用大铁钉将铜钱一个个钉住,再以青纱笼罩,然后不知从哪儿拖来几块石板,又将青纱压住。
“啧啧,难怪我二人从军这么多时日,还只是小兵,我现在总算明白了”那边管高啧啧称奇,低声对缪忠良道。
“为何?”
“我们二人,分明是有眼无珠,人家叶大使,有天神护佑,诸葛丞相指点,我们却屡次三番在背后骂他若不是他大人不记小人过,只怕我们早就被天神取了性命,哪里还能活到现在我们这般有眼无珠不知好歹,哪里能升职为官?”
“有理,有理”
他二人的嘀咕,是在场数万将士中大多数人的心里话。
最初他们对叶畅急于行军之举,是心怀不满的,如今却个个觉得,叶畅的要求是理所当然的了。倒不是军中数万人没有一个聪明的,而是因为这些兵士多取自蜀地,此时蜀地之兵迷信,对鬼神是深信不疑。
就是李白,见多识广,这个时候也是下巴都合不拢。
唯有善直,看着被石板掩起的那些铜钱,撇了撇嘴:叶十一又在装神弄鬼了,当初在修武时,他便是靠着装神弄鬼起家,如今还是要靠装神弄鬼来收服人心啊。
既然卜乩大吉,叶畅便不再迟疑,下令拔营,留下十余个亲兵守着石碑。这一次诸军没有一人推三捡四,反倒是一个个兴奋不已。
大军行出十余里,李白回过神来,拉着叶畅问道:“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何事?”
“如何让五十枚铜钱个个字朝上”
“此乃仙家妙法,神灵护佑,不可言之。”叶畅装模作样地道。
他越是如此,李白就越是心急,抓耳挠腮,许久也没有安静下来。
又行两日,军至曲轭,即大唐同起县。此地原为白蛮所居,只是皮罗阁灭白蛮,将其贵族头人尽掠至洱海之西安置,叶畅督军至此,只见四野凋蔽,密林丛生,心中也觉得有些苍凉。
就在这时,前方斥侯来报,阁罗凤起南诏大军,号称十万,已至益宁,其先锋部,迎至昆川
听得这个消息,唐军诸将并未放在心中,他们还沉浸在神明护佑的“神迹”之中,因此一个个嚷嚷着要为先锋与乌蛮决战。
王天运在其中最为激烈。
“请与末将偏师一支,末将愿立下军令,此战必胜,不胜愿提头来见”
众人都很清楚,六诏诸部,每一部才一万到数万人,便是加上这几年扩张兼并的白蛮,南诏总共兵力也未必有十万,到哪里凑十万兵来迎击故此,南诏最可能的兵力是两到三万,而其先锋兵力,也不过是数千。
人数相当的情形下,大唐军士不怕这个时代的任何一支jūn_duì,当然,前提是物资充足、身体健康。鲜于仲通上回南征失利,最大的原因就在于军中疾疫,大半伤亡,都是死于此。
王天运求得急切,他的心思,叶畅也很明白。此前王天运有些轻视叶畅之处,他怕得罪了叶畅,故此力图表现,想要邀功。
“王虞侯欲出战,正合我意,不过……我希望王虞侯这么做。”叶畅略一沉吟:“此战只可败,不可胜”
“什么?”王天运一听急了:“许败不许胜,那我不去了”
“此战你败了,记你头功。”叶畅道。
王天运只觉得一头雾水,战败还能记头功,哪有这等美事?
他依叶畅所言,率两千善奔会逃者为先锋,向昆川进发。此处毕竟是蛮人之境,哪怕属于白蛮,也有不少与南诏通声气者。故此他所率部才顺茶马古道进发,那边就有蛮人抄小道翻山而去。他离昆川还有二十余里时,四处张望,只见林深路狭,草长道滑,半边山半边谷,心中不由一凛:好一处袭击之所在
他回望了一下自己的部队,不由有些沮丧。
如叶畅所言,他所带者,乃是三万军中挑出的最擅跑者。一般擅逃命,便意味着胆小油滑,这些人便个个如此。
更让王天运觉得不可思议的是,除了派一些不着调的兵士给他之外,还让他押送了四十余车辎重。
这车是鸡公车,在到处是栈道台阶的路上走起来可有些艰难,再加上士兵身上背负的篓子、包裹,这不象是一支正式的jūn_duì,倒象是一群逃荒的。
“都小心了,休要中了埋伏”他喝了一声。
缪忠良与管高二人,便在这三千人之中,他们缩头缩脑,喘着气相互抱怨,都觉得是当初背后说叶畅坏话被知晓了,才落得这个苦差使。
听得身前的校卫传来王天运的命令,缪忠良又忍不住开始发牢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