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燕宁不相信,他就继续解释:现在广西军中虽也有大鼓、铜鼓和号角可用,但是那曲调太单调了,缺乏那种鼓舞人心的气势。本将要在军中成立真正的鼓乐队。无论是行军、吃饭、上阵砍人、挖坑埋人,都要吹拉弹唱一番。
“相公谱写了七首军歌,名曰《刀光闪闪》、《红日照我去战斗》、《男郎当自强》、《吾军向明日》、《韦山妮送情郎》、《藏宝港郊外的晚上》和《八大军纪十七斩》……”
“相公你?”燕宁满脸的惊愕。“真是你作的?”
“不是我。”金士麒说了实话,“这是我在前人基础上修改而成。这几首歌我已经唱熟了,却没法记录下来。我军中上万人也没一个懂音律的。那些山民虽然会喊上几嗓子,却不会写谱子。幸亏我还有一个好燕娘……拜托啦!”他说罢又是恭敬地一拜。
燕宁忙笑道:“妾从命就是。快唱来听听。”
随后。燕宁就在书案上摆开笔墨纸砚,点亮了烛火,俏盈盈地望着金士麒。“燕娘,有劳了。”金士麒清了清嗓子,就一边用手拍着桌案打着节拍,一边低声吟唱起来。
他唱的是一首改编自《红星闪闪》的《刀光闪闪》。
“刀光闪闪放光彩,刀光闪闪震心怀,刀光是咱男郎的魂。奋勇杀敌震四海……”夜晚的小小厅堂中烛光闪烁,激荡着雄厚的男人声音。
燕宁顿时睁大了眼睛。很是震惊。
这汉子,这歌声……还真不赖呢!
曾经的金士麒,最怕的就是唱歌。一年前他跟达妮谈恋爱时,就数次因为唱歌而丢脸,被达妮和她的小姐妹们各种看不起。但这一年多来他经历战场上种种生死凶险离别,他心肠变硬了,神经变粗了,脸皮变厚了,也敢开口唱歌了。虽然唱得不够优美,但至少没有走调。
他每唱上两句,燕宁就会在他的歌词上标注曲调。金士麒怕她听不懂,就罗罗嗦嗦地解释。
“‘小小竹排江中游,巍巍青山两岸走。’这描述的是咱迁江县红水河的风光;‘江山社稷挑肩上,百姓恩情记心头。’这说的是咱广西军的宗旨……”
“‘正当红花开遍田野,河上飘着柔漫轻纱,韦山妮站在竣峭岸上,歌声有若明媚春光……’这韦山妮跟我没关系,是我虚构的一个迁江山里小妹子……”
燕宁抿嘴微笑着,手中在那本子上不停地记录着歌谱。
这是金士麒第一次见识古琴的谱子——上面全用汉字书写,而且就像是寻常文章一样自上而下、自右向左地书写,但他只认识少数几个“一二三分段叠”等汉字,其余的都是些“草字头、竹字头”的专有汉字,他一个都不认识。金士麒是个音乐盲,简谱还略知一二,五线谱则根本不懂。他本以为咱中国人自己的谱法会好学一些,没想到更是天书一样。
等金士麒开始吟唱起“吾军向明日”的激昂歌曲时,燕宁终于忍不住问:“相公,妾听你唱的不像是广西山歌啊!”
“哪里不像?”金士麒心虚地说,“你又没去过广西。”
“但奴家与昆朵姐姐她们相伴日久,没少听她们唱歌。她们唱的虽是山野村歌,却依然遵循着五音的音律,其中有些音调还采自江南内地。”燕宁手指着册子上未干的字迹。“但相公你的曲调中,却多有些‘不当不正’的音律,奴家只能记为七音、九音……这倒像是前些日在澳门时,听那些洋番和尚唱的什么圣诗。”
“五音?七音……这么复杂!”金士麒头大了。“那咱大明国的乐器就没法弹奏了?”
“怎么会,琴为丝竹之魄,千百音律亦不离其中。”
说罢,燕宁就踱步走到琴前,续续弹起。那琴声轻盈、悠扬,正是一首“红日照我去战斗”的小调。金士麒笑眯眯地听着,心中甜如蜜糖。这女子果然是专业水平,一首曲子听了两遍就能信手弹来。
燕宁一曲奏完,金士麒立刻鼓掌,随后就求她教自己识谱子。
此刻天已大黑。
金将军还没有要回家的意思。
靖海港郊外的晚上,四处静悄悄,只听到树叶沙沙响。
小小的厅堂中烛光闪烁,琴声潺潺,佳人婀娜地坐在腿畔。空气中洋溢着温热的女人气息,烛光中荡漾着柔柔情丝,真是个诱人的夜晚啊!
她柔声细语地讲解着琴谱的文字和法则,时而抚弦,时而轻唱,时而转过头来与男人相视一笑。金士麒的心尖颤颤发抖,凑过去在她颈中浅浅一吻,她咯地一笑,“别胡闹……若还学不会,打你手板。”
“咱家早就会了,不信你考我!”金士麒抱住她。
燕宁也不推他,只提着笔说,“我写一段谱,你唱给我?”
“好。若我唱对了,你如何奖赏我?”
“哼,我才不上当呢。”燕宁丢下笔,拍开金士麒的大毛手,又捧起那本记录了七首军乐的歌谱,“奴家愚见:琴音太过柔弱,若作为军中行伍阵仗,不如用唢呐、胡琴更鲜明嘹亮。你还可以铸大小铜钟十几个,那音色更是浑厚悠远呢。”
“那岂不是编钟了?”金士麒喜道,“霸气啊!”
“连编钟这偏门乐器你都晓得?相公真是学识渊博,实乃儒将啊。”
“‘儒将’有甚稀奇。”金士麒笑道,“咱家这是文艺气质!”
金士麒虽然是理科出身,却很喜欢风骚的东西。这两年来他亲自设计了军服、军旗、勋章、各种动物图腾、各种官衔标识,不遗余力地包装自己的jūn_duì。他并未使用太多华丽的彩色或闪亮的装饰,也没花许多银子,却营造了一种森严刚猛的气息。
他今日又与燕宁研讨了一番军乐,更是收获匪浅。
金士麒此刻的脑海中已经展现了一幅壮丽的画面:在着未来的战场上,他的中军旗下鼓乐喧天,他的士兵们在萧杀的军乐鼓舞下列队前进,那鼓声让人血脉偾张,那激扬的旋律让人浑身颤抖!
金士麒越想越喜,逐渐心潮澎湃荷尔蒙飙升。他不禁欢叫一声,唤燕宁拿来十几个茶杯、酒盅在竹席行一字摆开。“相公给你变个法术!”他又令小亲兵拿酒进来,亲自斟在那些杯子中。每个杯子里有多有少、有满有浅,随后捏起两根用筷子,敲出动听的铮铮声。
燕宁顿时就懂了,就笑着抢过筷子演奏起来。
专业的就是不一样,筷子到了她手里顿时就鲜活起来,竹影飞舞,叮咚泉响。大杯嘈嘈如急雨,小盏切切如山泉。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欢声笑语忙添酒,紫裙沾杯金袖染。
她与金士麒听辨着音色调换杯子排序,调整里面的酒量,哪个杯子酒多了,就捧起喝掉。这个杯子喝一口,那个喝一口,欢欢乐乐小两口,玩得不亦乐乎。
慢慢的,就有些醉意。
燕宁脸颊红热秀发微乱,衣袖舞动着敲着杯子。敲错了拍子,金士麒就罚她喝酒;打翻了酒杯,她就咯咯地笑着靠在男人肩头,那婀娜的模样真是可人极了。金士麒搂着那柔柔的身子,望着那媚媚的眼神,只感到自己肚脐下面有一股小火苗在乱跳。
慢慢的,忍不住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