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前,绿色的区域冰更薄,已经承不住人的体重。船会卡在冰上,人却无法推行,只能从甲板上吊着下去一点点凿冰……
即便出了冰层,外面又是浮冰区。大大小小的冰块漂着、撞击着,小船根本抗不住,大船行舟也很艰难。你想把几百艘船开出去,至少一半会困死在浮冰区。
金士麒木然地听着,一路上脑袋里各种思绪翻腾着,几乎每分钟都会产生新主意,但旋即就被自己否决。这海冰,这严寒,这即将临近的敌军和屠杀,根本没有所谓奇思妙想的余地。
他们一路走进港湾,走到冰上,身边都是各式的木船。有水师的船只也有商民货船和渔船,查应才在一艘大船旁边蹲下,“你来,这才是最要命的。”
金士麒蹲下一,心更凉了——那船板之间是黑漆漆的裂缝,粗得可以插入手指。
这些木船被冻了整整一个冬天,在冷缩和冰膨胀的综合作用下,船板全都开裂。开春之后每条船都上岸修补,补一条船至少要半个月。“公子,你哪来的几百条船送我们出海啊!”
金士麒站起身来,狠狠地踢了那船一脚。随后却无力地靠在船上。
“公子。”查应才拉着他走到僻静的地方,躲开冯熊等人,“公子,其实你的性命无忧。”
“什么?”金士麒愕然。
“千万别声张出去。”查应才的声音更低了,“我们在石滩上藏有六条沙船,那船特别加固过。由老爷的亲兵把守着。关键时刻兄弟们拼死也会把船推到海里去。除了诸位将军和公子,还能再带上二百人呢!”
“原来如此!姚将军他们也都知道吧!”金士麒声音发颤。此刻,他有一种被愚弄的感觉,原来你们早就想好了退路!
可是这岛怎么办!
万军民怎么办!
金士麒面朝大海,径直向前走去。脚下的冰层坚实如铁……直到走出百步,竟真得变成了漆黑色,那下面依稀能见海水涌动。
金士麒又走了几十步,脚下的声音就已经变了清脆……隐然间甚至有轻微的爆裂声。他不敢再走,只小心地站在那里。
“公子!”
金士麒刚回头,只听“咔”的一声,脚下便是一震。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已经被一只大手拉了回去。
是冯熊一把扯住了他。“你干啥嘛!”
“我想……海。”
“奶个腿儿的,你不是要跳海吧!”
刚才站立的地方已经崩开一道裂缝,金士麒那个后怕啊,这要是掉下去……别的不说,他跟莫儿还没洞房呢,多冤啊!
查应才也追过来,黑着脸,对他一顿臭骂。听说他要“海”,就扯着他后退了几十步,怒道:“你要海就在这!你呀,那是海,那边也是海,那是浪头,那里都是冰!你呀,那个小的是杨山岛,大的是张山岛!后面那边的一线是辽东,全被建奴占去了!”
“慢!”金士麒爬了起来,“你说啥?最后那段!”
“全被建奴占去了!”查应才重复着。
“不是!”金士麒把手指着大海,指着冰海中的一个小孤岛,“那叫……张山岛?多远?”
“五里,你想怎样?”
“五里……”金士麒的声音都颤抖了,“就是九千尺……好啊……我有一个……娘的!上上策!”金士麒只觉得自己的脑浆正高速旋转着,几乎化作漩涡,几乎沸腾。“来,跟我来!”
公子兴高采烈地又冲着大海奔去,查应才和冯熊连忙扯住他,“你有话就在这说!”
“好!”金士麒满面红光,额头上都出汗了,“你们不知道吧,我身负奇门遁甲之术。”
“……”
“我的授业恩师是兵部主事孙初阳大人,没听过?那我的师公徐光启大人,你们一定知道吧。”
查应才一惊,拱手道,“如雷贯耳。”
“好好。”金士麒笑道,“我还记得师公讲过一个故事,对我很有启发。”他便用缓缓的语气讲述着:在遥远的西方,大约船行6个月的地方有一个叫埃及的古国,那里生活着一个被奴役的部族,他们的首领……后来……面前是汹涌大海,背后是凶残的追兵……那摩西祭祀了天神……“于是,大海在众人面前分开,形成一条通途!摩西大人带领子民,从那海底穿过啊!”
金士麒转过身来,“你们感动吗?”
查应才点头:“有点。”
“好!”金士麒踏上一步,指着5里之外的大海,“我要带着三万军民,躲避到那小岛上去!”
冯熊忙问:“你……你也会让大海分开?”
“不会。”金士麒说,“但我们可以铺一道浮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