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到黑皮的时候,是在这一天的晚上。熬了一夜,驻京办的同志为我们准备了可口的饭菜和很安静的单人房间,饭后我很惬意的睡了整整一个白天,晚饭过后按照我的要求他们把我带到一个单独的房间,同来的公安局的两个同志也没让跟着。我估计他们也是懒得搀和,乐得清静。
还没进门我就听见一阵熟悉的家乡话,不过全都是在骂人,还有噼里啪啦的不知道是摔东西还是砸门的声音。我知道这一定是黑皮在撒野。我定了定神,用力的敲了一下房间的门,用家乡话说:“憨货哥诶,莫闹了啵,老弟我来接你家了,快跟我一路回去。”
屋里一下子静了下来,估计黑皮也没有想到在遥远的首都北京居然还能听到家乡土话,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我慢慢地打开门锁,轻轻地的推开门然后又轻轻地关上。
这间屋子不大,很简陋,一张桌子一把靠背椅一张床,靠背椅被黑皮甩到一角。我进门的时候看见黑皮正站在屋子的中央,他像看见外星人一样看着我说:“二,那个跃进啊,我没看错吧?是你吧?你这是?”我知道他准备喊我的小名二狗,大概由觉得在这样的场合不大合适,所以又改口喊大号了。
“我这不是来接你家吗,我的哥诶!”我本来是很忌讳别人喊我小名的,但是为了套上近乎,现在也没有办法了。
“接我?你是跟他们一伙的吧?想叫我回去?冇得门!兄弟,咱们可是共一个祖宗佬的,你也来拆白我?”
“拆白?我的大哥诶,么这样么说嘞?你闹到首都来,未必真的就是要讨个说法,没有么其他要求?咱不是外人,你有么难处,你告诉兄弟,照直说,岔倒说!”
“那倒是,咱也不是外人。难处自然是有,哎,你也晓得,我冇得后啊,我心里冇得底啊,你嫂子,那么个苕东西,不说了。米花,你幺侄女儿,初三了,也就她给我争气,比几个姐姐强。”
“哎!有难处。大家都有难处啊!哥诶,你看你兄弟我,虽说大小是个干部吧,你说你这事和我八竿子也挨不上,可是上头一句话,我就得来。还下了死命令,不完成任务就别回去,我也是难啊!”
黑皮沉默了半天,然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晓得,他们这招狠啊。谁叫咱生的亲,村里也就出你一个干部,你哥我也不苕,跟他们闹,乡亲们不管,可要是把你闹下来了,你哥我还真不知道么样回去交代。”
“就是说啊,谢谢哥你这么替兄弟着想。”我见黑皮松了口,想趁热打铁,可他也不是省油的灯,立马口锋一转。
“兄弟啊,你哥也是冇得办法了,结扎害人啊,绝我的后啊,冇得崽,冇得人送终啊!劁了不说,还把你嫂子搞残了,你让我今后么样办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