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样了?”
他目露犀利,口吻淡淡,问的对象自然是躺在床上如同一具挺尸状的冷轩逸。
他看上容色还好,要不是闹到这样的地步,冷宸瀚真的是相当的怀疑这一场景是被造假出来忽悠自己的。
可自己明明退了一步,冷轩逸也不会这么傻,在这个节骨眼上搞出这么一桩,那么结果可想而知是真的。
这个躺着的老头,是自己的父亲,那一张沧桑的脸上,还是能够依稀找出两个人相似的痕迹来,血浓于水,是不容置喙的。
他真的老了,之前自己一直没有正视岁月在他身上刻下的积淀,觉得岁月优待了他。
私家医生叹了口气,也没有隐瞒,更没有关注这家人之间诡谲的氛围,“冷老先生年纪大了,上回查出了肿瘤是良性的,可这些天估计心情大起大落太厉害,加上休养不好,估计肿瘤有了恶化的前兆。这突然昏迷,便是征兆,进一步的检查,最好还是送医院拍个片子,做个详细的检查。”
“我建议最好还是将这肿瘤给切除了,不然一旦扩散开了,便会癌变。”
癌变,这两个字犹如千斤顶坠下,敲打在屋内所有人的头颅上,仿若砸出了血来。
送走了私家医生,冷母便建议送医院,她也没有什么好主意。
“冷氏医院吧。”
临出门前,冷宸瀚冷不防开了尊口。
以然愣了愣,不敢置信地看了他一眼,冷母的表现,也差不多。
小爵默默地跟在爷爷身边,两佣人拿了一副担架,将爷爷放了上,抬了起来,他时不时地望爷爷一眼,真怕爷爷会醒不过来了。
他同桌的爷爷,也听说是昏了过,就没有再醒过来了,人死不能复生,形容的便是这种情况。
害怕,浓浓的恐惧将小爵给包围了,上一回爸爸的假死,已经让他蒙上了一层阴影了。
他手脚发颤,上下牙齿咬得都咯直响。
他强忍着莫名的一股悲伤,没有人发现他的异常,都太过沉浸于自己的思绪中。
他在心里默念,爷爷会好起来的,爷爷会没事的。
心理医生对他的辅导,他努力回想,可脑袋里居然是一片空白。
当坐上车的时候,他双腿几乎是瘫软了下来,额角豆大的冷汗是一滴紧接着一滴滑落了下来。
终于,有人发现了他的不对劲了,是以然。
她坐在儿子身边,不小心碰触到小爵冰凉的掌心,还有他的指甲几乎都嵌进了肉里,而他丝毫没有感到疼痛。
“小爵,你怎么了?”
以然关切地问。
“妈妈,我害怕。”
小爵几乎是哭了出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哪里瞧得出他平日里是个俊朗的小绅士呢,此时哭得毫无气质可言。
“小爵乖,不怕不怕,爷爷会没事的。”
以然抱着他,紧紧地抱着他,轻轻抚摸着儿子的脑袋,给予他安慰。
妈妈的怀抱,无疑是安全温暖的,小爵的紧张不安,被驱散了不少。
以然并没有立即松开,一路上,她一直护着儿子,她开始后悔了,不应该让儿子今日冷宅的,上一回他是煎熬了好一段时间才挺了过来。
小爵是个活泼开朗的孩子,可他内心还是十分脆弱的,比一般孩子都来得脆弱,尤其是面对未知的死亡。
冷宸瀚望着瑟瑟发抖的儿子,英挺的剑眉,微微蹙了起来,他似乎忽视了这一点,儿子并没有想象中乐观的坚强。
是他疏忽了。
冷母一路上都不发一言,沉默有时候也是一种极好的保护色。
冷氏医院起先都是冷宸瀚负责的,引进来的先进医疗水平其实也是停留在他那个阶段,不过对于冷氏医院,他觉得有利的是这里好掌控,也不输于那些公家的医院。
自家的医院的医生,更为尽心尽力。
以然其实并不喜欢踏入这里,这家医院,她一直都是避开的,哪怕后来冷氏医院传到了她的手中,她产检都是避开这里的。
曾经的伤疤,愈合了,剥开还是鲜血淋漓的。
惨痛的经历,那一段,她挥之不的梦魇,都是在这发生的,就是那个时候,在她历经万千辛苦之际,他在她心口上狠狠捅了一刀,逼迫她签下了离婚协议书,让她跌入了万丈深渊,成了一个一无所有的人。
上一刻还在天堂,下一刻便坠入了阿鼻地狱。
她甚至在那一刻以为自己永世不得翻身,没想到天意弄人,还是兜兜转转,一家三口回到了一起。
冷宸瀚起先并没有考虑到这一点,直到他看到以然眉目间的那一抹悲恸,猛然顿悟自己的粗心大意起来。
曾经犯下的错误,到了这,便成了历历难忘的真实写照,她肯定是记起来了。
“对不起。”
他缓缓推着靠近她,情不自禁地攥住她的手,想要将自身的力量通过体温传递给他。
千言万语,在这一刻,只化成了艰涩的三个字。
“以然,你还在怪我吗?”
他低声问道,仅以两个人听得到的音量。
此时的冷轩逸,已经被快速地推进检查了,冷氏医院的一干高层包括院长都如临大敌地待命着,随时迎接一干难题的到来。
他们曾经以为已死的冷先生,没想到以不同的姿态过来了,的确是不同的姿态,坐着轮椅过来的。
冷先生还是一如既往的冷峻,可是对于方总,态度截然不同,他们不少也是见识过曾经发生在这两个人身上的故事,尤其是生产那一幕。
不过,什么都不能问,因为他们没有这样的身份跟资格过问。
“宸瀚,如果我说有,你相信吗?”
以然的声音像是从十分遥远的地方传来。
冷宸瀚点了点头,她怨他是正常的,那个时候的自己,的确是一门心思只想要孩子没想要她。
“对不起。”
他还是这样一句话。
“算了,希望爸爸没事。”
既然踏进来了,以然也知道不能矫情,要勇敢选择面对跟正视。
“嗯。”
难得地,他没有反对。
以然依旧没有松开小爵的手,这一家三口三只手是相连着的,倒是把冷母一个老太孤零零地遗落下来了。
幸好冷母心并不在此,目光一直直视紧闭的大门,老头子无缘无故的昏迷,真的差点让她肝胆俱碎。
要不是小爵在,她要安抚小爵,痛苦出来失态的那个人肯定是她了。
为了成为小爵的主心骨,她努力逼迫自己冷静镇定下来。
宸瀚跟以然的到来,她才稍微允许自己能够多了一点杂念,允许自己担惊受怕,方寸大乱后还有人会收拾局面。
宸瀚的服软,也仅是让她高兴了几秒钟的时间,主要老头子的病情还没有得到确诊。
很快,那扇大门开了,冷氏医院医生的效率还是挺高的,出来一个上了年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恭敬地对着冷家几口子宣布,“冷老先生的脑瘤有了恶化的迹象,最好在这一星期内手术,不然一旦恶化,这后果不堪设想。”
其实这医生的话,说得挺保守的。
冷宸瀚寒着一张脸,冷声问,“那他突然昏迷不醒是怎么回事?”
医生倒是没有被吓到,神色无畏地回答,“老先生的肿瘤大了点,压着一根神经了,才会突然陷入了昏迷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