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这回并不是小爵是最后一个离校的人,她总算在教室里人走了一半的时候感到了,儿子并没有想别的孩子一样东张西望,小小的人儿,有着大人泰然自若的风范。
接了小爵,以然打算打道回家,不期然接到了陆晋鉨的电话,紧随而来的便是冷家两老的来电。
原来冷轩逸夫妇是想小爵了,以然便决定把小爵送回冷宅去,陆晋鉨在电话里说得很模糊,说一定要在晚上见到她,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她。
以然忍不住联想到了之前韩子初欲盖弥彰的掩饰词,陆晋鉨这般郑重其事,以然也就应承下来了。
待到把小爵送回了冷宅后,以然驱车去了习染的潮流成衣店,陆晋鉨在电话里提了在那碰头。
以往对他的碰面避之不及的以然,这回比约定时间提前了半小时到的。
潜意识里,她总觉得陆晋鉨要告诉她的话会跟冷宸瀚没死脱离不开关系。
以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存了怎样矛盾的心态,韩子初明明是想要告知她一些内情的,可是她连打听的勇气也没有,然而陆晋鉨的约,她却欣然赶赴了。
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她自己也想不通,甚至不愿意去深入思考。
或许是韩子初帮着冷宸瀚瞒了她的缘故,他没死,韩子初一定是知情人士。
韩子初自然是站在以然的对立面冷宸瀚这一边,跟这样的人沟通,哪怕她是对的也成了不是。
至少,陆晋鉨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就指责她,她明明有生气恨人的权利,可到了韩子初嘴里,她就没了这等资格一般。
以然紊乱思绪,唯一记得的便是那人深刻冷峻的轮廓,犹如绳索紧紧拷住了她。
当痛苦做不到消除,也无法理解后,我们唯一能做的便是置身事外,这句话是以然在菲亚总部工作的时候,她的恩师博莱特曾经嘱咐过她的。
她也一直作为至理名言对待,可如今,她发现她根本就做不到置身事外,过去能够适用的,不代表现在也可以搬用套用过来。
万幸的是习染跟寻即墨都不在店里,听店员说他们去试婚纱去了,刚从法国空运回来的婚纱,估计大小尺寸方面还是需要修改一番。
最近,他们两个人甚少在店里出现,都忙婚礼的事情去了,习染还算闲着的,相比而言,寻即墨便忙多了,习染是个孕妇,操心的多半都让他给包揽了,他还是比较心疼习染的。
何况,刘家那帮人也是比较看重习染这一胎怀的,即便寻即墨是过继给寻家了。
有些事情,容许他任意妄为,可是在这件事上,众人还是保持一致的调调的。
习染都快被当成了珍宝,出门都是专车接送,也不允许她亲自开车,每回小心翼翼都说是怕动了胎气。
……
以然因为来得早,所以听了不少有关这一对新人的,众人祝福跟艳羡比较多,也想跟老板娘一样寻得个疼宠自己的如意郎君。
寻即墨在店员心里,形象无比光辉高大。
听这些人胡侃乱侃,以然心里的专注被分散来了,难得她能够静下心来聆听八卦。
这一晃半个小时过去了,陆晋鉨是踏着点准时出现的,没有多上一分钟也没有少上一分钟。
他进门,便看到了她。
看着她似乎又纤瘦了不少,刺痛了他体内的某一根神经。
他应该喝了不少的酒,身上有着一股浓郁的酒气。
他走进,挑起了唇角,俊美的脸庞上不露一丝的笑意,似乎在隐忍着什么极大的不悦,眉宇之间,还染上了几分若有似无的倦怠之色。
他的目光仿佛利刃一样,劈开她的脊背。
以然心忍不住突突地急跳,咽下了一口口水,面上挂起了一个得体的笑容,语气有点慢,“你来了。”
陆晋鉨的愤怒顿时蔓延了开来,因为她的表现,她对他,始终存了一分的客气。
对于那个人,却明显是不同的。
他一直没有松懈对那个人的调查,他通过特殊渠道获悉了那个人,居然还没有死。
眼前的这个女人,为了那个人婉拒了自己,对那个人的死,留了满腔的遗憾。
是否当她知道事情的真相后,会不会还会对那个人心存眷念呢?
陆晋鉨知道自己有些卑劣,可是他就是想要揭穿那个人的谎言,他为她感到不值。
冷宸瀚是个懦夫,没死却一直躲在暗处不敢现身。
或许,他是值得同情的一个人,可陆晋鉨却并不觉得那个人可怜,只觉得他可悲。
幸福都在指尖了,他却不去抓住,放任悄无声息地流逝。
“走吧,去里面说去。”
这外头人来人往,他们谈的也能算得上机密了,不方便在众目睽睽之下详谈。
以然垂下脸,安静寡言地跟在陆晋鉨的身后。
不知道是不是凑巧,进的还是上回的那个包厢。
两个人相对而坐,在陆晋鉨看来,以然的眼睫如同开了屏的孔雀一般,在他的呼吸里轻巧地扇着,带着淡淡的芬芳。
她静静注视着他,眼睛里的神情,几乎让他呼吸停止。
“他没死。”
陆晋鉨也不知道从何提起,最后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克制住自己。
那一瞬间,以然的眼里弥漫了雪一样的迷蒙,平静似冰,陆晋鉨不清楚里面到底盛满了什么,唯独觉得她的平静有些过于异样了。
还有,她似乎知道了这个震撼人心的消息。
难道说自己的消息,还是晚了别人一步吗?
倘若真是这样,那她又本着怎样的一颗心而来的呢?
以然的左手紧紧地攥住了右手,其实她并不是如表面所表现的这般平静,只是这个消息,她已经知道了快两天了,不复先前那般情绪激动高亢了。
“我知道了。”
过了很长时间,她才微微侧过头来说。
“什么时候?”
陆晋鉨心中的预感被证实了个彻底。
“昨天。”
以然也没隐瞒。
对陆晋鉨而言,能成秘密的实在少之又少。
然而,冷宸瀚也真够有本事的,让他也不知情长达了一年多的时间。
“你就没有什么想法?”
陆晋鉨没由来地生气了起来。
这个女人,也着实太过平静了,让他琢磨不透。
“我能有什么想法?”
以然冷笑了三声,“他想死,我也拦不住。”情绪总算是发了飙了。
“你是不是还对他有遐想?”
那个该死的冷宸瀚到底有什么好,依旧霸占着她的心不放。
陆晋鉨拿眼狠狠剜她,丝毫没有隐藏恼怒和不耐。
“晋鉨,这是我的事情了。”
她并不想告诉他她现在对那个人是产生了恨意,可一旦陆晋鉨知道了,定会有对她产生念想。
不管那个人有多可恶,她都不会给陆晋鉨机会了。
他过于完美,是个绅士,体贴入微,值得更好的女人,而不是她这个几番遭人抛弃的可怜女人,还是被同一个人几度甩掉的。
“方以然,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他嘲弄地勾起了薄唇,丝毫不再顾忌自己的言辞是否会伤到别人,“他居然连假死你都可以原谅,你为他所伤透的那颗心,愈合得还真快,我不知道该同情你还是该骂醒你了?”
“晋鉨,对不起。”
她站了起来,脚步顿了顿,不想局面过于夸大无法收拾,宁可自己选择离开,这已经注定了这是一场不欢而散的局了。
“站住,”他喊住了她,她并没有停下脚步来,眼见她快要步出门口了,他咬了咬牙,很恨地拔高了八度的音调,“他残废了,右腿截肢。”
以然足下顿了顿,站在原地迟疑了片刻,转过身来,缓缓地、用力地、郑重地看了他一眼,“晋鉨,你刚才说什么?”
秀气的脸,在瞬间苍白了几分,脸上全是不可思议跟不敢置信的表情。
陆晋鉨心里有所顿悟了,她的回头,仿佛一个响亮的巴掌,狠狠地扇在了他的脸上,同时,也警醒着他,千万不能重蹈覆辙。
以然的心里,根本就容不下他陆晋鉨,早已被冷宸瀚给占据得滴水不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