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晚上的,按理说是在房间休息,跑出来鬼晃干什么,都十点钟了。
“我,我睡不着,出来走走。”
顾芊芊欲言又止道。她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是害怕他找她,想在外头藏下,等下回来的,没想到被他给逮了个正着。
都说女人的第六感很准,顾芊芊打从冷宸瀚那句放话之后,她就觉得他肯定是有重要的话要跟自己说,而且还是对自己不利的。
她本来是盼着跟他一起共处的,可是真到了这个时候,又胆怯了。
“芊芊,我今天有话想对你说。”
他看这顾芊芊,开口道。
顾芊芊望着冷宸瀚,心里突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果然,冷宸瀚接下来的这一番话,证实了她今晚的胆怯是对的,可惜还是让他给碰了个正着,避无可避。
“芊芊,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这些年,委屈你了,一直呆在我的身边,其实你并没有错,是我不好,”冷宸瀚明明是在说着抱歉的话,可是嘴唇的合合闭闭,却扯出了一丝凉薄的寡淡来,“绯月那,我还有一套房子,你明天搬过去吧,过几天我们去把手续办了,把那房子过户给你,以后你也有个去处。”
顾芊芊怔了怔,眼泪止不住滑落了下来,“宸瀚,我爱你,我不要搬走,我不要房子。”
他这是在赶她走?
她不同意,这些年来,她的付出,只换来了一套房子,虽然绯月的房价高得离谱,卖掉能让她吃香喝辣生活无忧,加上这些年来他给她的那些钱,她不会过苦日子的。
可是,她觉得不够,如果这些物质能换他这个人,哪怕他的身体,他跟自己过一辈子,他不爱自己,她都甘之如饴。
冷宸瀚:“对不起。”
他说的这句对不起,是关于母亲死之前的要求,他还是没能如愿娶她,算是背信弃义了,如果真要死后下十八层地狱,那就下吧。
他是被方以然给气着了,可是复婚的念头,却愈发的强烈了。
想到她那么快就有了陆晋鉨的孩子,他又忍不住眼神一暗,咬牙切齿起来,该死的。
顾芊芊泪眼迷离,脸上精致的妆容都化了开来,还是不死心,“宸瀚,你别赶我走,好不好?你不娶我也没关系,我们就这么无名无分过一辈子。”
本来,那就是她强求来的,他的母亲并没有那样的要求,是自己设计的,因为想要得到他。
她抱着一丝挽留的余地,想要挽留他。
“宸瀚,你为什么要赶我走,我要一个理由。”
他长久的沉默,让她的心,揪成了一团,骨头都如同被人给大力揉捏,几乎快要捏碎了,疼,真疼。
她用手胡乱地擦了几把脸上的泪珠,哽咽着问。
他们站在院落门口,两边有一颗百年老树,枝叶繁茂,细细碎碎的月光,从叶子之间摇曳下来,形成了辩驳的光影,而挺拔的身子后,拉开了一道长长的剪影。
他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冷峻,仿佛没有什么能够让他改变初衷的。
顾芊芊极力稳定下心神来,冷宸瀚直勾勾地盯着她,语速不疾不徐,“芊芊,你别犯傻了,你还年轻,别再在我身上蹉跎岁月了,这几年来,你难道还没尝够孤独跟寂寞的滋味吗?”
顾芊芊脸色微变,心跳明显漏了一拍。
她扯了扯嘴角,想要笑,可是笑不出来,原来,他都知道,他一直知道他冷落了自己,可是他还是一意孤行,吝啬给予自己温暖。
宸瀚,你真狠。
“宸瀚,你是想要回去找方以然吗?”
她停止了哭泣,眼泪对冷宸瀚而言,从来就没有用处,他反倒是厌烦,自己差点将用来对付别的男人那一套用来放到他身上去了。
冷宸瀚冷下了脸来,从顾芊芊口中听到的这个名字,令他脸色难看得一塌糊涂。
“这不关你的事。”
他的事情,他并不喜欢别人来插手,他想要怎么做,都是他自己的事情,最讨厌女人对他指手画脚,自作聪明。
他说得已经够多了,解释得也够多了,其它的,由着她自己去想,迟早会想通的。
顾芊芊如果聪明的话,还是从他这里多贪点钱才是王道,他若是下定了决心,便没了挽回的余地,她那变相的挽留,在他这,是行不通的。
他说完,走了,一点也没有拖泥带水,走得是干脆利落。
顾芊芊站在原地,望着他颀长的身影淡出自己的视线,几乎是咬碎了牙齿,揉碎了心。
方以然,方以然,若不是方以然的回来,宸瀚绝对不会赶自己走的,订婚宴那份报纸,充分说明了一切。
该死的方以然,你让我不好过,我也不会让你好过的。
*
以然在酒店门口下了车后,打算折回附近去买点吃的果腹,这一来一回,她的气力都快耗尽了。
陆晋鉨那边,她也疲于应付。
她没走几步,就被人拦住了去路,她那只伸过去打算揉眉心的手,被人捉了个正着。
因为低着头走路的,所以也没有防备,这突如其来的一举,吓得她差点失声尖叫了起来。
“方以然,你还知道回来啊。”
陆晋鉨凉薄的声音在她的头顶上冷不丁地响了起来,倒是奇异得让她的心定了下来,也停止了挣扎。
她还以为,还以为是拦路抢劫的,要不是就是登徒子,或者是变态神经病之类的,反正是不法份子。
陆晋鉨连着吐了好几口郁结之气,然后居高临下地看着方以然,等待她的辩驳。
以然淡淡地开口,“你是不是想我不回来了?是不是想着我跟冷宸瀚去厮混去了?”
他电话里的深意,她是知道的。
她也没有掩饰,当着他的面,干脆就挑明了。
他只顾着他自个儿委屈了,她就很容易吗?没有人理解她的苦,她也有不得已。
陆晋鉨猛然抬头,那张俊逸面庞上的五官,有着轻微的扭曲,黑沉幽邃的眼眸情不自禁地收缩了起来,他攥住以然的那只手,也不由自主地加大了力道,捏得以然眉头忍不住因为疼痛而蹙了起来,然而她还是没有吭出声来。
周遭的环境,明明很嘈杂,可是在他们两个人看来,却宛若消失于无形之中,除了他们,其它相对都是静止的,不管是人,或者是物,甚至,寂静得有些可怕起来。
他并不想跟她争锋相对,他从来都是觉得吵架是解决不了问题的症结的,可是面对她时,就是克制不住动怒。
或许是在乎了,所以才会冲动。
“你……”
他明知道她是在故意激怒自己,所以才没有好口吻。
他还是被激怒了,“你是巴不得不回来,你跟他有个儿子,想要在一起,名正言顺,踢开我就完事了,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
他有些口不择言,在看到她受伤的表情时,还是没有止住,他觉得出气了,可是随之而来的那股难受又不知道是为何,更多而来的是苦涩。
以然举起的手,还是没有在他脸上落下,无力地垂了下来,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或许我们是真的太仓促了,彼此应当冷静下。”
她的肚子里不停地翻滚着一种莫名的情绪,然后也不知道哪来的一股气力,一把挣开了他,跑了出去。
她明明饿得慌没什么力气了,也不知道哪来的气力,跑得飞快,轻盈,如同一只燕子,飞了起来,在飘。
本来就是权宜之计,为什么他索取得越来越多呢?
陆晋鉨站在原地,难得地,并没有追上去,而是在苦苦思索着这个困惑,到底为什么呢?
为什么看到她对自己的态度不在乎,而他却开始上心了呢?
他只不过觉得她有趣而已,怎么事态好像脱了原先的轨道,他发现除了如今的他,似乎不满足于她成为陆太太,还变本加厉想要她的心,也附赠给自己。
可是,方以然,她肯吗?
他牵强地付诸一笑,觉得自己真是在妄想,无端的妄想而已。
他陆晋鉨何时变成了如此贪婪的人了?
他一向对男女之间的关系洞若明镜,处理得是游刃有余,方以然在自己的生活中掀起了轩然大波后,悄然无息地,似乎又开始占据了他的心。
他想漠视,反而纠缠得更深切了。
以然漫无目的地跑,停下来地时候,才发现自己这一口气,跑得可真够远的。
她眼角有些湿润,她认定是沙子进去了,一定是沙子进去了。
以然发现自己站在一家餐厅面前,摸了摸肚子,真饿,她化悲愤为食欲,进去放开胃口大吃特吃。
吃得撑住了,又跑进洗手间大吐特吐,她觉得自己真是在虐待自己的胃,洗手间镜子中的那个自己,脸色苍白,跟鬼魅没两样。
她笑了起来,有什么大不了的,被人误解了又怎样,没人理解又如何?
她方以然,又不是倚靠谁过日子的,这年头,就是不能太过依赖别人了,太过依赖别人的下场通常很惨。
其实,她经历过这个惨痛的教训,可还是差点重蹈覆辙了。
明天,还是美好的一天。
她并没有立刻回去,而是去了附近的一个公园,在那石凳长椅上吹了好久的风,发了一会儿呆,才回去。
回去,并没有再次遇到陆晋鉨,她想,应该是自己的那句话起了作用了。
人一旦倒霉起来,衰运会紧接着而来。
第二天,姜振东就找了她麻烦,她还以为他需要些时间来缓和,没想到这么迅速就来了。
她心情不怎么好,根本就不想理会他,自然而然态度就不免差了点,这便更让姜振东窝火了。
“方总监,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讲话?”
姜振东在一边说得唾沫横飞,见她心不在焉,声音不由加大了。
“姜总,我有在听,只是不认同你的方案而已。”
以然不想跟他起争执,姜振东这话,摆明了就是想要激怒她,她并不想让他得逞。
“那你说说你的建议?”
姜振东眯着眼睛问,声音有些怪声怪气的。
以然若有所思,扯了扯唇,姜振东在销售方面,还是有多见地的,然而,在设计方面,说到底,还是个一知半解的门外汉。
“姜总,这个设计方案,有很多细节方面需要改善,这是毋庸置疑的,若是就这样拿出去竞标,我们肯定会落败。”
以然善意地提醒,她知道姜振东只是刁难她而已,而不是真正想把这个方案交给自己负责,如果他真交给自己负责,一旦自己取得了成就,那他的颜面何存?
她其实也是想要把这边的业绩提上去的,可是姜振东要是一直坐镇,根本就轮不到自己指挥,他什么好的都自己揽去了,把差的烂摊子的丢给她。
就是想要看她出糗,可让他失望了,尽管不好着手,她还是一一完成了。
“方总监,你这是说我的人都不行,只有你才是最合适这个方案的人,是不是?”
姜振东哪会觉得这是以然的好心,他只觉得以然是想要看自己的笑话而已,原本是他想要刁难她的,到头来立场好像变了变了。
以然见他咄咄逼人,没好气地道,“姜总,真要让我负责的话,我肯定不负众望。”
她干脆反其道而行之,让姜振东一腔的怒火无处发泄,他是顺着她的话下也不是,不下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