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软儿?不服软儿还能怎么办?哼!人家这是摆明了,如果咱们老老实实的不惹事,就给咱们弄个官家的名号,如果还不老实,那就把咱们当反贼给办了,你们选哪一条?”万砚方用手掌比划着自己的脖子反问道。
“老哥,咱们粮帮可是挺着八省漕运呢!他区区一个马德就真敢胡来?”王怀志不信道。
“是啊,王大当家说得有理。咱们可不能被人给吓住啊,这要是传出去,在江湖上还有什么脸子?以后见着其他一百家粮帮的兄弟,也抬不起头来啊。”一个当家附和王怀志道。
“来人,去把师爷请来!”万砚方抓着头皮,想了想,朝手下叫道。粮帮是江湖帮会,难免要犯些案子,连平常行船的时候也要跟官府打交道,所以,一般都请着一位或者几位师爷。
……
“万爷,我早就说过,这事不能乱来。你就是不听,唉……”师爷这种职业,向来以浙江绍兴的平均质量最高,所以,万砚方请的也是那里来的高价“货”。姓吕,四十来岁。
“吕师爷,我们不是要听你抱怨的,现在这当口,你赶快想个办法啊。咱们该怎么办?”刘玉坚催道。
“怎么办?呵呵,”这位吕师爷轻轻笑了笑,“还能怎么办?诸位难道就真敢跟官府对着干?”
“怎么着?我还就不信他们敢乱来!”刘玉坚叫道。
“刘当家果然霸气。可是,你知道咱们大清国有多少人?咱们安徽一省又有多少人?”吕师爷微笑着问道。
“吕师爷,你什么意思?这大清国、安徽省有多少人关咱们什么事?”
“安徽一省有上千万人,整个大清国就更别说了。可咱们一百多家粮帮才多少人?这是芝麻和西瓜!”吕师爷盯着刘玉坚,又接着说道:“天地会厉害吧?他们造反!……可现在呢?整天东躲西藏,丧家犬似的。咱们粮帮能跟他们比吗?别看咱们粮帮的人不少,可是,分散在八省,上万里的地方,这能顶什么事?……我说过,光安徽一省就上千万人,穷人有多少大家也能想一想!这么多人,难道官府还怕没人运粮?大家伙这次要是来硬的,官府也不用把造反的帽子往咱们脑袋上扣,光一个‘查案’,就能把咱们全都抓起来,关一辈子都没事儿,而且,朝廷上还不会有人说什么。因为这事干系重大,天地会还在四川闹腾着,朝廷也肯定是‘宁可错抓一千,不可放过一个’。……大家伙可别以为身后有兄弟们撑着就没什么怕的。谁没有个妻儿老小的?可不是所有人为了兄弟义气就敢担这个罪名!就算有真讲义气的,他家里的妻儿老小也不会让他乱来!何况,帮里的兄弟们都还得混饭吃!而且,官府不是说了吗?给各省帮首授官!……诸位当家,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官帽子一盖,多少兄弟就不再是兄弟了?就算诸位当家能从牢里出来,那时候恐怕就没有人认你们了!”
“妈的,难道咱们就这么算了?”刘玉坚又叫道。
“刘当家,这回可是咱们先惹的事儿。你想算了就算了?那还得要看官府怎么想!”吕师爷又说道。
“吕师爷,你看官府会怎么办咱们?”万砚方问道。
“从那个巡检的话来看,还是有些学问的。”吕师爷说道:“如果官府决定先查案,后授官,那么,诸位当家还是提前打算一下的好;如果官府先授官,那么,也就不会查案了。而且,那个所谓的传闻也就算不得什么了,连先前那登记造册的命令也不会有事。因为诸位当家也都是官家了!”
“授官?那老子回去请季大老板和几位官场上的朋友帮忙打点一下,他们也不见得不能给咱们求来一顶官帽子。大不了,多花些钱就是了!”王怀志突然叫道。
“王大当家,你还没明白我的话。现在,刀是操在安徽巡抚衙门手上,其他人都没用!”吕师爷急忙说道。
“吕师爷,你可别说大话吓唬人!”王怀志看着吕师爷不满道。
“哼!王大当家,安徽巡抚衙门是什么地方?三年前,那位马巡抚刚上任就罢了三个知府。现在,咱们是犯在他的手里,你不向他服软儿,反而想到别处弄个官职来跟他对着干,你这不更是去撩他的火头吗?这回人家为什么只派一个巡检来?就是告诉咱们,在人家眼里,咱们粮帮根本就算不上号儿!那什么登记造册之类的,也是摆明了在告诉咱们,要想整咱们他有的是办法!别以为霸着码头就没事儿了,你们能跟官兵斗吗?前些日子那位巡抚大人查私盐的时候,一下子就动了三千官兵啊!那不比咱们安徽的帮众少!所以啊,咱们最好还是小心点儿,少惹麻烦,要不然,有咱们好瞧的。”吕师爷说道。
“……吕师爷,那你说咱们现在该怎么办才能消了这位马大人的火气?要不要派人送点儿礼赔个罪?”万砚方拿手搓了搓脸,问道。
“送礼赔罪?万爷,咱们还不够格给人家送礼!要送,也顶多只能给知府衙门送去!……至于消消这位巡抚大人的火气,就把咱们买来的盐全都卖回去,我敢保证,肯定会有人出面买的!……说实在的,这也是人家给咱们留了点儿面子,要不然,他们不买,只是让咱们把盐直接交回去,咱们也只有老老实实的交。”吕师爷说道。
“那就这么办吧!唉……”
***********
“烦劳这位兵爷去禀报一声,就说有故人求见巡抚大人。”粮帮服软儿了,两天后,抚台衙门之前出现了一顶小轿,轿子上下来一个女人,正是马德的那位“旧识”陈谷儿。
“故人?我们抚台大人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故人?”守门的卫兵看了看陈谷儿,怀疑道。
“怎么?兵爷不相信?”陈谷儿展颜一笑,问道。
“不是不相信,只是……”我们抚台大人从来不跟女人打交道,怕老婆怕到极点,怎么可能有个女的“故人”?卫兵抽抽鼻子,心道。
“……这位兵爷,你不去问问,又怎么能知道我到底是不是你们抚台大人的故人呢?放心吧,你只要给抚台大人说一句‘原阳县旧识陈谷儿有要事求见’就行了。”陈谷儿拿出了一锭银子,递增到了卫兵的手里。
“那……好吧,你等着!”马德的规矩并不苛刻,来人如果愿意给“门敬”,他也不禁止手下收取,只是不许卫兵主动讨要就是了。所以,看到陈谷儿给了银子,这个卫兵也就不再为难她,转身走进衙门去禀报。
……
“陈谷儿?”
卫兵并没有直接见到马德,因为马德正带着一帮手下忙着,所以,卫兵把话传到了正在厅外廊里闲着下棋的海六和那日松两人那里。结果,一听到来者的姓名,海六立即就叫了起来。在原阳县遇到的那一次事件,他可还记得十分清楚。
“那个女人长什么样儿?”那日松也是一惊,回过神来之后立即就朝卫兵问道。
“哦,年纪有点儿大了,不过,长得还不错……”卫兵大致把陈谷儿的相貌描述了一遍,那日松闭着眼睛又想了想,终于点了点头,“就是她!没想到,居然真的让邢师爷说对了,她果然有点儿门道,贩卖官眷居然也没事儿!”
“老那,咱们怎么办?这回她肯定是想来报复的!”海六想了想,说道。
“报复?”那日松看了他一眼,“她不会自己一个人跑到咱们抚抬衙门门口来报复吧?”
“那你说她是来干什么的?”海六问道。
“我怎么知道?……算了,想这个也没用,反正她也不是什么好人,先抓起来再说!”那日松一摆手,答道。
“抓起来?”
“没错,抓起来!关地牢里去!”那日松点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