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三十六年,四月!
通州码头!
一队数十艘大船缓缓地驶了进来。
“这年头可真怪了,这还没到漕粮上京的时候啊?……怎么着就有这么多船上来?”码头驿丞包三印看着这些大船,心里暗暗发起了疑问。……那些船吃水不浅,甲板除了撑船的船夫就没有什么人再露出头,十分像每年运粮上京的漕船。可是,漕船上应该还有几个士兵守着,而且,这些船来的时间也不对!……四月份,运河才刚刚解冻,这支船队不可能是大冬天的时候就北上的吧?
“驾!”
包三印并没有打算靠上去仔细看看,这么大的一支船队,来头肯定不会小,他一个小小的驿丞,没必要过去掺和。可是,他才刚刚转身,打算回到自己的驿馆,一阵十数骑人马便倏忽地从他身边冲过,带起了一阵凉风,吹得他直起鸡皮疙瘩。
“妈的,才一个小小的六品官,就这么嚣张!”
转过头朝那队骑士吐了一口唾沫,包三印也看清了那个带队骑士头上的顶戴,一颗砗磲珠子,六品官专用……驿丞要负责接待各品官员,每一品官员给予不同的等级待遇,所以,包三印对区别官员品秩的东西都门清的很。
……
“请问年羹尧年将军可在?”
不知道后面有个从九品的小吏正在暗地里不住的对自己表示着鄙夷,十几名骑士飞驰到码头临河处才勒马停下脚步。带头的那个六品官员策马上前,对着河上静悄悄地船队大声问道。
“来者何人?”
听到这个六品官员的问话,最前头的一艘船的船舱里走出了一个身着亲兵服饰的人,对着岸上大声回问道。
“在下兵部主事黄海山,奉命来此传令!……请问年将军何在?”六品官大声说道。
“妈的,又是兵部,怎么这一路的兵部的命令就没完没了……”亲兵嘟囔着,转头想回到舱里,却看到舱门帘一翻,一身光鲜三品武官服饰的年羹尧已经走了出来。
“将军……”亲兵身子一挺,就要转达刚才听到的话。
“嗯,叫弟兄们都准备准备,要下船了!”挥挥手示意亲兵去传令,年羹尧带着几个人走上甲板,看到岸上十来个依然骑在马上的兵部官员,拱了拱手说道:“本官就是年羹尧,请问黄主事,兵部又有何调令?”
“年将军,兵部令你带军直接前往锦州,到那里等待于中于将军调遣!”黄海山答道,说完,便从怀里拿出一封用火漆封好的公函,示意身边上送到了船上。
……
“将军,咱们这到底是要去哪儿?从成都被调到长沙,再调到南京,接着又命令咱们拉到通州,如今又调咱们去锦州……这兵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那锦州可是已经到关外了呀!”
看到年羹尧接过兵部公文撕开阅毕,他身后一名身穿五品武官服饰的将领忍不住问道。
“岳兄,你刚才没听到吗?听从于中‘于将军’调遣!……咱们这大清国,有几个于中?”听到这名跟自己年纪相仿佛的年青将领的抱怨,年羹尧半是叹气,又半是嘲讽的答道。
“于中?难道是黑龙江那个……不会是真的是要调咱们出关吧?”这名五品武官惊道。
“请黄主事暂且回去禀报兵部诸位大人,就说年羹尧接令,在通州休息一日,明日便会起程赶往锦州!”没有回答问话,年羹尧朝那个兵部主事黄海山拱了拱手,大声说道。
“如此下官便回京复命了,年将军,告辞!”黄海山没有再做停留,听完年羹尧的话,便打马回转。
……
“就是要调咱们出关……岳兄,你难道没注意到,从长沙到南京,咱们都接收了些什么人?”送走兵部的人,年羹尧和众人回到船舱,把不相干的人都支开之后,才跟那个五品将领说道。
“没错,接收的都是些八旗兵丁!”“岳兄”苦笑一声,接着又有些疑惑地问道:“将军你是汉军旗出身,出关入满洲倒是无妨,可是,末将却是汉人啊!……将军,兵部怎么会答应让末将跟来?难道那位佟相爷眼花,没看清末将的履历不成?”
“岳兄你多虑了!兵部既然答应调你出关,自有它的道理。只是,岳兄,你还是要小心一些!……此程吉凶难卜啊!”罕有的,一向自命刚强的年羹尧叹了一口气。
……
“香山,又名火珠山,两侧为大小龙山。这香山寺原本号称‘香山十方大普门禅寺’。唐代便已存在,后来,宋、金、元、明历代修建,规模日渐宏大。可惜,明末的时候,遭了兵火之灾,殿宇皆尽。顺治初年重建,一直到现在,工程依然在缓慢地进行!……呶,看到这块碑没有,这就是宋代大奸臣兼书法大家蔡京留下的‘大悲观音证道史话碑’!……”站在一群碑刻之中,莫睛缓缓地的讲解道,而她的身边,是于中!
“不错不错,莫睛,看来你对这香山还是很了解的嘛!”一边听着莫睛这个“导游”讲解香山和香山寺的历史,于中一边在转头四望……他的心气并不高。要不是莫睛非要拉着他来,他才不想来这个地方——几块破碑有什么好看的?他宁愿去面对施琅那老头总是被气得发白的脸!……几个月前康熙分派给了他和马德不同的任务之后,马德和罗欣便先冒着寒天回宁古塔安排去了,费老头也还有一大帮旗人要拾掇,所以,也没有久留;只有他,因为要当水师都统,所以,康熙命他向施琅学习水战,就算不能精通,至少也要先弄个基础。结果,从施琅被召来以后一直到现在的几个月里,施世纶的那位老子被他在水战上的“奇思妙想”气得发了好几回火,并且送了他一个评语:“天才”的白痴。不过,总算还不错,老头临了在给康熙的奏折中称他还马马虎虎能先去造造船,教士兵游游泳……所以,康熙才没有改变主意。
“那是当然了,我以前在香山饭店可是有包房的……”没有在意于中对古迹的态度,莫睛得意的扬了扬眉。
“……”于中蔫儿然!……在香山饭店有包房?看来自己跟这位老婆大人之间的差距可不是百点千点,万点之遥倒是有所寄望!
“于中啊,你说……咱们在香山建一栋别院怎么样?……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枫丹白露’。到了秋天,这名字正好映衬香山的漫漫红叶和蔼蔼白露!……”不理于中更加“低迷”的心情,莫睛又两眼冒光的说道。
“枫丹白露?好像在哪儿听说过这个名字……这玩意儿不是国产的吧?”
“这是译名,肯定是国产的!可惜,这么好的名字却给外国货用了!”莫睛有些郁郁地答道。
“那就不要用了!咱不能祟洋媚外……”于中一挺胸,又接着说道:“再说了,你在这儿建什么别院?……先别说得花多少钱,关键是根本就没有这个必要嘛!”
“谁说没有必要?咱们来北京的次数不少,总不能每一次都住驿馆吧?凤仪那丫头请咱们去康亲王府住,你和费老、马德居然敢不告诉我和罗欣,白生生错过了一个好机会……”
“好好好,小夫错了,成不?”于中笑嘻嘻的陪了一礼,又接着朝莫睛问道:“把实话都说出来吧!……嘿嘿,你莫大老板会只为了住得好点儿就专门建一栋别院?可别告诉我说你现在就想做地主婆了……”
“什么地主婆?谁像你这么没有点儿远大理想?……不过,也算你有眼光,知道你老婆是什么人!看在你这么了解我的份儿上,实话告诉你吧,建这所别院,我可是准备要用来赚大钱的!”莫睛小锤了于中一拳,说道。
“赚大钱?请问老婆大人,此话该当何解?”于中朝莫睛深鞠一躬,佯做文诌诌地问道。
“你去死!”一脚踢向这个发酸的家伙,莫睛又伸出一只手,为于中解说。
“你有没有算过北京每年有多少人进出?……不算那些小人物,这里面还有官员、士子、商人,每一群人都是一帮有着巨大影响力的经济带动体!”
“就像官员,他们进京朝见康熙,行贿买官,宴请宾朋……身上带着的钱会少么?……士子,每三年一次大比,这些士子可是能把整个北京搞活的;商人就不用说了,大批都属于有钱人的行列!”
“话说得不错,可是,这香山离北京可不近呐!……”于中听到莫睛的话,也开始深入到角色之中。
“不错,不近!可也不远!……就是这两条,就是咱们挣钱的道理所在!……官员在北京城的酒楼里聊天说事,哪里能跟得上在咱们的山庄里保密?那些士子恐怕也更加愿意到有点儿风景的地方唱诗和对吧?……”莫睛答道。
“话没错,可你已经把商人这个带动体斩去了!……”于中说道。
“斩去就斩去!既然在效外,我们就应该走高层次,高路线!这样才能挣钱!现在的商人有资格享受这一条的还不多!所以,他们还不能成为我们的主要经营对象!就连那些士子,也得是有钱有名头的才行……”莫睛答道。
“佩服佩服,现在的人讲究地位,越是高级人物出入的场所,这些人恐怕越愿意来花钱……”于中也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