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一片冰凉。
长生抬起头,摸到的是一手的湿润,哭哭什么哭有什么好哭的便是要哭也轮不到她来哭她早就提醒过他,不止一次提醒过他,甚至威胁,她说过他那个生母终有一日会毁了他,如今,终于成真了
而即便到了这个地步,他还不知悔改
“阿熹”皇帝面色凄苦。
长生转过身眼不见为净,带着满腔的怒火大步走了出去。
这一次,皇帝没有开口阻止,不是不想,而是当他再一次张口,吐出来的不是阻止求情的话,而是一口红黑色的血。
“陛下”
长生还没有走出去便被惊住了脚步。
钱皇后没有让人备轿辇,疾步地往慈宁宫走去,可是当她到了慈宁宫门口的时候,却被拦住了,不过是小半个时辰的时间,原本在暗处防备的人如今已经到了明面上了,侍卫守住了慈宁宫的门口,持着皇帝的旨意,任何人不得入内。
“本宫也不成”钱皇后大怒。
守门的侍卫面色冷漠地道“陛下有旨,谁若是闯宫便是要谋逆”
钱皇后脸色更为苍白,谋逆闯进去了便是谋逆这里不过是慈宁宫罢了,又不是皇帝的太极殿,怎么也跟谋逆扯不上关系
皇帝
皇帝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娘娘”钱嬷嬷亦是心惊不已,上前低声劝慰,就怕主子会真的不顾一切闯进去,“不如我们先回”
钱皇后没等她说完话事实上根本便没听见她在说话,便对那守门的侍卫道“去禀报长生长公主,本宫在这里等她让她出来见我一面本宫会一直在这里等到她出来见本宫”
那侍卫神色有了波动,没说尝长生长公主在里头,不过还是对旁边的一个侍卫使了一个眼色,那侍卫便转身进了里面了。
钱皇后双手握拳,指甲几乎要渗进了肉里
不要有事
千万不要出事
即便是秦长生谋逆控制住了陛下也好
陛下
元月的京城还是隆冬,寒风刺骨,可钱皇后的额上却是冒出了薄汗,便是后背的衣裳,也是被渗出来的汗水沾湿了。
她一直等,可里面却始终没有人出来。
“虽说中毒之后第一时间便做了祛毒的措施,只是毒性已然渗入肺腑,能撑这些日子已经是奇迹了。”
太医的话长生或许会不信,可是凌光所说的,她还如何能不信
中毒
又是中毒
长生脚步不稳地踉跄了几下,面色苍白如雪。
“公主”
长生一手撑着冰冷的墙壁,一手抬起阻止了凌光的搀扶,然后,放在了胸口的位子,那里像是压了什么似得,沉重的便是呼吸都觉得有些艰难。
又是中毒
不同的是,先帝撑了十年,而他不过是几个月
果真是让人失望了,让人失望透顶
“公主”
“余氏在何处”长生咬着牙道。
凌光道“在寝宫里面。”顿了顿,又补充道“陛下的人一直看守着,任何人也不许入内,日常饮食都由人试用之后才端进去,不过余氏的情况并不好。”
“她还想好”长生冷笑。
凌光道“奴婢已然让人彻查此事,根据目前查到的余氏的目标是钱皇后,当日太后说太医说惠妃这一胎很有可能是个皇子,为了庆贺皇帝又要添一位皇子,便在慈宁宫设了家宴,邀了陛下与皇后与后宫妃嫔前来一同饮宴,余氏原先的打算是在家宴上对钱皇后下手,然后嫁祸给惠妃卢氏,可后来二公主突然间腹痛不止,宫宴提前解散了,余氏仍不愿意放弃,将二公主留在慈宁宫,还让皇后也留下来照看,之后,便让人将她亲自下了毒的宵夜送给了皇后,可没想到皇帝知道余氏是有意为难皇后,之后又折了回来,让皇后回去照顾太子,他在便成,钱皇后走之前,将余氏为她准备的宵夜留给了皇帝。”
“毒药来自何处余氏想钱氏死不是一日两日,为何现在要动手”长生继续道,“给本宫查,掘地三尺的查不管查到谁都将人揪出来,宁可杀错也绝不能放过”
“是”
长生后悔莫及,当日她不敢有那般多的顾忌,当日她不该那般放心
“长公主殿下陛下陛下有请”
长生压下了翻滚的情绪,转身走了进去,经过了太医的急救,皇帝精神好了一些,但脸色却更糟糕了,已然时日不多,甚至有可能撑不过这两日
“事到如今,还要护着她”
“她终究是我的母亲她也是无心之失”
“她要杀你的皇后”长生打断了他的话,“秦靖,这般多年了,你便始终看不明白吗你要当孝子可以,可天底下没有为了当孝子便可以将所有都置之不顾的道理你不仅仅是她余氏的儿子,你还是别人的丈夫,是你孩子的父亲,你更是这天下的主人你手里握着的不仅仅是你母亲的安康,你身上肩负的不仅仅只是身为儿子的责任你是大周的皇帝我以为当年我离开之时你已经很明白”
“对不起”
“你该说对不起的是秦氏的李祖列宗,是这天下的千万百姓”长生厉色道“你可知道你这样死了会有什么后果你的妻儿会被人群起而攻之,你的江山会风雨飘摇,甚至连你心心念念护着的母亲,第一个便不会有好下场我告诉过你,你若是真的孝顺余氏,若是真的想要让她安安稳稳地过完下半辈子便看着她,好好地看着她可是你秦靖,你最对不起的人是你自己”
“阿熹”皇帝伸出了手,虽然很艰难,可到底还是握住了她的手腕了,“所以你得回来大周的江山太子唯有交给你的手里才是最安全的朕朕下去之后会向父皇磕头请罪会向列祖列宗磕头请罪阿熹帮帮朕将你叫回来这是朕现在唯一可以做的了”
“你忘了,我也有儿子”长生冷笑道,“你便不怕”
“不怕。”皇帝却笑了,“当年你既然不要了,便不会现在来抢,我们长生长公主的儿子,也不屑于把她母亲扔了的东西抢回来更何况你那般疼阿顾,怎么舍得让他受这份苦楚朕没见过阿顾但是比起太子他定然活的更加开心更加恣意太子”他的脸色有些一丝精神,“好在好在朕没生出一个与朕一样的儿子太子他不像朕他应该应该不会如他父皇这般无能的”他握紧了长生的手腕,“可是他还小他才四岁单单是她母亲一个护不住他的我更不愿意让他成为第二个我阿熹,太子不能成为第二个我皇后是个好母亲可我的母妃当年何尝不是阿熹,朕求你”
长生闭上了眼睛。
再多的愤怒、再多的怨恨,最终也敌不过她曾经作下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