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节后他便出发来常州。”事到如今,凌光也只得说了,“到了常州之后,顾老先生便安排他进了常山书院念书。”
长生瞪着她,“这一个月防着我见到很辛苦吧”
“姑娘”
“好了”长生吸了口气,“既然是念书,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谁做的”之前是生气所以口不择言,现在冷静下来了便知道凌光不能做这样的事情
她若是动手便是直接下杀手
凌光道“萧惟虽然接受了顾老先生的安排进了常山书院,不过却并坚决不接受顾家给的银钱,顾老先生也不好逼迫,便跟山长说了让他在学院做一些杂事,以抵束脩。”
“这是做杂事吗”长生冷笑。
凌光脸色有些讪讪,“萧惟并未隐姓埋名,萧家虽然在绵州,但离常州府并不远,萧惟被逐出宗族一事早已传遍了,而且”
“而且什么”
凌光继续道“而且萧吉一案虽然改判,但在很多人的眼里,萧惟仍是不清白的,在书院的这些天骄之子的眼中更是如此。”
“是学院的学生做的”长生怒道,堂堂常山书院的学子竟然做出这等龌蹉事情
凌光道“起初只是排挤,后来不知道为何有人故意找萧惟的麻烦,萧惟起初也没理会,只是后来那人说了萧煌的坏话萧惟发了怒,动了手,那次倒是没吃亏,可之后便被报复了。”
“就没人管”
“没有证据。”凌光道,“而且,萧惟本身也有错,若是深究下去,萧惟怕也留不下来。”
“还有呢”虽然只是皮外伤,但只是一次冲突怕也不到这般地步。
“学院的学生再怎么为难也不敢做的太过,可学院并不只有学生”
长生冷下了脸,“谁”
“萧家。”凌光直接说出了幕后黑手,“萧烨似乎不想让这个便宜儿子太好过。”
长生恼火不已,“他萧烨的手什么时候伸的这般长还有,你便这般看着”
“姑娘”
“算了”长生也没什么好气的,气了也是白气,“顾家呢就任由着萧惟这里任人欺凌他不是来念书的吗那一脸的伤难道他们都没发现”
“萧惟的伤是一天前”
长生狠狠地瞪着她。
凌光低下了头,“奴婢知罪。”
“知而不改,有何用处”长生冷哼,不过却没有继续追究下去,说来说去还是为了她,难不成还真的能处置她不成“去把闫老头叫来”
“姑娘”凌光斟酌了会儿,“萧惟的伤只是皮外”
“叫你去就去”
凌光不敢再说下去,“是。”
萧惟一直站在了原地没有动,身体渐渐的僵硬,渐渐的开始失去知觉。
“这便是你所说的你的命是我的吗”长生走了过来。
萧惟浑身一震。
“放心。”长生捡起了方才搁下的白玉花灯,低头看着那已经渐渐微弱的灯火,“我是来拿我的花灯,不是来阻止你自虐的。”
萧惟盯着她。
长生抬头看着他。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花灯的烛光映照在两人的眼睛里,却都不平静。
许久,长生终究还是看下去,“不就是祖父变成了父亲了,有什么大不了的让你这般要死不活的折腾自己”
萧惟眸子猛然大睁,震惊的恐惧,脸都扭曲了。
她说什么
她说什么
“你听得没错,我知道。”长生继续道。
萧惟像是呼吸都难以维持下去了,脑子在被她的话轰炸着,她说她知道,她知道她竟然知道是谁告诉她的是谁是他吗他恨他,恨不得他死,杀不了他却仍是不让他好过,现在还把这件事告诉了她
她知道了
萧惟转身便跑,像是在逃离身后什么可怕的东西似得。
“站住”长生厉声喝止了他。
萧惟不想留下来的,他无法在面对她,这般肮脏的他有什么资格站在她的面前他想逃走,想逃的远远的,可是却又无法抗拒她的话。
她让他站住。
他的命都是她的,若是连她的话都不听,他还凭什么说记住她的话,说报答她
可是
可是他没有资格啊
长生走了过去,走到了他的面前,抬头看着把自己的头压的低低的,恨不得藏起来似得的萧惟面前,“若是我的话伤了你,我道歉,我无意探知你的秘密,更无意拿它来嘲笑你侮辱你,可是萧惟,便就是这般一件事就击垮你了那个陷入危机仍能保护别人的萧惟哪里去了当时的勇气哪里去了当日那个连死都不怕的萧惟会这般轻易地便被击垮了不就是身世跟别人有些不一样吗这便倒下了是不是若是当日我没说你的命是我的你便早就了结了自己你的命便这般的不值钱若真的如此,当日那般拼了命地活下来又算什么”
萧惟没有说话,握成了拳头的手泛着青筋。
“生气了恨不得杀了我”长生继续道,“没错,你这所谓的身世在我的眼里根本不算什么,不就是祖父变成了父亲吗有什么大不了的我爹还杀了我娘了”
一旁的凌光瞪大了眼睛,想杀了萧惟的冲动更大了。
萧惟猛然抬头。
“而我娘还心甘情愿地去死。”长生继续道,“谁不比谁惨可这就是人生,就算在惨也要过下去,也要活下去,而且要活的好好的,这样才可以亲着快仇者痛”
萧惟死死地盯着她。
“你祖父”长生耸耸肩,“想来你也不会叫父亲了,便继续叫祖父吧。”顿了顿,方才继续,“不管起因多么的龌蹉,这般多年来他对你是真的好,不然你也不会为了救他而连命都不要,萧惟,开始不算什么,过程才是重要,结局也可以忽略而且,人已经死了,死了便结束了”
萧惟还是没说话。
“你若是真的接受不了,便干净利落地了断了。”长生继续道,“我现在允许你这样做。”
萧惟还是盯她,浑身颤抖。
长生转身离开,话可以说的很轻易,她也只能说的轻易,因为他怕的便是别人的在乎,若是别人都不在乎了,他又有什么好怕的这些话没有什么逻辑性经不起推敲,可现在重要的不是合不合理,而是,态度。
他在乎的不就是别人的态度
怕的不就是别人因为他的身世而唾弃他
她看不下去,可能够做的也只有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