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虚弱地只能在在床上靠着,双眼耷拉着,好像连看人的力气都没有,如此模样,根本就是个大病号,哪里是她想要的会任劳任怨的大黄牛!
她哆嗦着双唇,一个箭步上前,掀开破旧的被子,抓起蒲苇的胳膊,就捏了捏。
松垮垮、根本就聚不上力的触感,让她彻底心死。
她站了起来,恨恨地看向这会儿突破她两个儿子的阻拦,慌慌张张冲入房内的蒲妈妈,咬牙放话——
“这门亲,不结了!”
“别呀!”蒲妈妈下意识拒绝。
陈妈妈大骂:“你这黑心窝的老婆娘,你这女儿这副鬼样,连床都不能下,你还好意思跟我加价?还想让我迎她过门,做你的美梦去吧。”
蒲妈妈赶紧解释,“这不是受伤了吗,养养就好了。而且,她现在可不傻了啊。苇苇,这是你婆婆,你叫人啊。”
“别,我可不是她婆婆。”陈妈妈直接大手一挥,拒绝了,“我们是娶儿媳来干活的,可不是反过来活都不干,还得伺候她的。这门亲,就此作罢。那彩礼,限你十日之内,一分不少地给我还回来,否则——”
陈妈妈一声冷笑,“你知道的,我小儿子虽然在部队,可我身边还有两个儿子。你们一家五个姑娘加一个小娃娃,可不是我那两个儿子的对手!”
蒲妈妈大急,“真的是养养就好了的。等养好了,我们家苇苇肯定是干活的好能手的。亲家,你知道的,苇苇傻的时候就能干活,现在不傻了,那肯定更能干的啊。”
见陈妈妈绷着脸,执意往外走,蒲妈妈不得不扑了过去,拽住了陈妈妈的胳膊,不让走。
“大不了……大不了我不加钱了,这儿媳,你领回去吧。”
陈妈妈顿时冷笑,刚想讥讽,就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阵轰动。
“道南来了,新郎来了……道南从部队回来啦……”
随着鼓噪声,陈妈妈抬眼一看,正好看到了一个黝黑的大高个,浓眉大眼的,可不正是她的小儿。
她心头一下欢喜,毕竟这都两年没见到小儿了。
可是,她很又心虚了。
瞒着小儿,先斩后奏给他订了亲,事后给他去了封信,表示先用公鸡代娶把姑娘给迎进来,回头等他有空再请假回来把洞房给圆了。
干出这样的事,估计小儿得气坏了。毕竟,自打前头那位儿媳妇死了之后,小儿一直不愿意再娶。
可男人哪有不娶妻的啊!
再说了,小儿现在可是一个后代都没有。他身在部队,这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可就绝后了啊!
想到这,陈妈妈就又觉得自己理直气壮了。
她重新看向了儿子,对上了儿子愠怒的双眼,她就抿了抿唇,稍显晦气地说:“你要是不愿意,那就不娶了。”
回头,她再给他找个好的。
可儿子回应她的,却是一个恶狠狠的瞪视。
陈道南觉得自家妈肯定是疯了,竟然背着他干出这种事。前头那位可是死了没多久啊,她就这么着急?村里人都是怎么说他们家的,她难道都没听见?
当时一接到信,他就赶紧向上面请了假,可是没想到,紧赶慢赶,还是没提前赶上。
现在,这迎亲的队伍,都到蒲家了,还能装没事人一样回去?
这让蒲家的姑娘以后怎么见人?
他已经害死一位姑娘了,还能再害死另一位?
他悄悄捏紧了大拳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越过他妈,往里走。然后不经意和床上那位目光对上的时候,他定在了那里。
黑色的眸子镶嵌在那一双睁得大大的眼眶里,无辜纯真地让他想起了以前在林场见过的小鹿,湿漉漉的,像是一汪清泉地往人心头钻,让人瞬间怜惜。
而她瘦巴巴的脸,极度营养不良,甚至脑袋还有伤的样子,也让他那颗本就愧疚的心,更加难受。
这样的人,能在他们家活下去吗?
可路上听赶车的烟袋叔提及的蒲家的情况,也让他敏锐地判定,这么虚弱的姑娘,在蒲家也是难活的。
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又浮现了浓浓的痛苦。
为这苦难的生活、苦难的人民!
然后,他在心里下了一个决定。
他走过去,冲着那位已经将眼皮给耷拉下来的姑娘伸出了大掌。
“嫁给我,我会努力让你吃饱!”
这是他能给出的,最大也是最真挚的承诺!
吃饱?
正在经受身体融合之痛,在末世死过一回,但从来都没尝过饱滋味,而且,自打落入这个身子,也只一天两顿薄薄的红薯粥吊着,也根本就没吃饱过的蒲苇,瞬间睁大了眼,一双乌黑的眼眸,爆射出极为灼热的光芒来。
“当真?”她沙哑地吐出这两个字。
“当真!”他承诺得掷地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