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时间一过三个月的时候,陈妈妈想着她这肚子里是不是该有了,就找她问了话,不想却得知她竟然从头到尾没和自己儿子圆房过。
这可把陈妈妈给气的呀。她着急给儿子娶媳妇,又拍电报把儿子给叫过来,就是想着儿子赶紧留个后。她也想过这种事一时不能强求,倒也是没指望小儿媳能一下就怀孕的,可她万万没想到,这小儿媳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啊。
那她娶这个小儿媳,是干什么来的啊!
她气坏了,就更不想对她好了,家里的活,依旧大头归她。
但其实,会那么做,也是那会儿条件不好。
那会儿,家里的三个男人自打和大队长家的闹了别扭,就转了性,家里的活很少沾,那是无论如何打骂都不听的,实在是气死个人。
然后家里当时还一串娃娃,小的只有一两岁,最大的那个,也才五六岁,基本离不开人,然后二儿媳还怀着孕,胎像不太好,干不了太多活。
一时间,家里能抽出手的,也就她、老大家的,还有小儿媳。
但老大家的还得负责喂奶,自然也不能伤了她,免得回奶了,所以重头自然落在了她和小儿媳的身上。
实话说,那会儿小儿媳干得多、干得累,可她也是一点都不轻松啊。
她哪能想到,小儿媳最后会落到那个下场啊?!
陈妈妈又提起,别人都说这小儿媳老实,听话得很,让她干什么就干什么。可——是,让她干什么就干什么,但是干活的时候,在外头抽抽搭搭地哭给人看的,不是她吗?回了娘家,抱着爹妈痛哭,把邻居引过来看热闹的,不也是她吗?
陈妈妈觉得自己的脸都要被她给丢尽了。
陈妈妈觉得,她这是在威胁自己,靠舆论。
但陈妈妈也承认,自己那会儿可能也是心思歪了,钻了牛角尖。自家本来就因为和大队长家的那些不愉快,被很多人嘲笑和指指点点,再因为小儿媳的事,又被人说是黑了心肝,又说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轻轻放过他们家,让他们家被拉出去批a斗。
陈妈妈听了那些话,哪能不生气!
她心想:杨鹃儿若是指望她被人这么一说,从此后就改变对她的态度,那是痴人说梦。
婆婆教训儿媳,那是谁都不能拿她怎样的!
所以,她也的确对杨鹃儿更加苛刻了。
然后某一天,一个老姐妹跑来跟她说,让她别再这样了,逼得自家儿媳妇去外面向别人讨食,这传出去,也太不好听了。最关键的是,一个小媳妇,跟村里的某些男人走得近了,传出去,就更不好听了。
她当时一听,就有些炸了,问老姐妹是什么意思。老姐妹一开始还遮遮掩掩的,只让她以后对杨鹃儿好一点,最后被她给逼问半天,才说好几次看到有男的拿东西给杨鹃儿吃。也不具体是某一个,而是好些个。
但她再逼问,那老姐妹却是咬死了不再说了。
那她就更生气了。你说说一个人怎么就那么馋呢,大家都吃一样的东西,怎么她偏偏就有脸去讨食,去接别的男人给的东西。
她都要被这个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老实人”给气死了。你要真饿,你说啊。在家里不说,却能有这脸去外头说。
她到底是怎么着对方了!
她被气得狠了,就更没心思对她好,训了她一通,警告她不许再那样之后,尽量盯着她干活。
但她总不可能时时刻刻和杨鹃儿绑在一起,总有不得不分开的时候。
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的事,但她知道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
她强忍着,没敢声张,在时机合适的时候,避着人,故作不经意地问杨鹃儿,是不是有一阵没来月事了,是不是身体哪里出了问题,要不要她去请个大夫什么的。
当时,杨鹃儿那慌张害怕,整个人哆嗦着,白着一张脸,瞪大了一双眼睛看她的样子,她这辈子都忘不了。
杨鹃儿说没事。
她是不信的。可要真是有事,她还能往外捅?他们家都已经够丢人的了,还能经得起再丢人?她小儿好好的jūn_rén,能丢那个人?这事真要捅出去了,小儿这辈子还能不能抬头做人了?
她左思右想,忍下心里的气和恨,当晚就当着大家伙的面,给杨鹃儿放了假,让她回娘家呆几天。给的理由也是合情合理、光明正大的,那就是这些日子一直劳累她,是时候让她松快几天了,也免得外头的人老是说她这个当婆婆的不是人,就好磋磨儿媳妇。
她当时其实是想着让杨鹃儿趁着回娘家呆着的那几天,把自身的麻烦给解决了。
但谁能想到,第二天一早,杨鹃儿就淹死在了河里。
这可让她慌的呀、气的呀、恼的呀。
想着自己都已经这么忍着了,这么顾全她的脸面了,她还想自己一个当婆婆的怎样!
但死者为大,她所有的恼恨,都必须得憋着。还担心再出什么事,就连给杨鹃儿收尸,都是她自己一手操办的,没有假借其他人。
甚至杨鹃儿的兄弟过来大吵大闹,借着杨鹃儿的死,来讹她,说要去公社那边告她,她都默默忍了,掏了一百块给那些豺狼分了!
那可是一百块啊!
他们一年干到头,刨除口粮,最后也只能挣几十块钱。这一百块,是他们好几年的辛苦费。
最后,她还依旧没捞到半点好名声。非但如此,恶婆婆的帽子,更是戴死了,拿都拿不下来。让她想给小儿再娶个好儿媳,都不能。
现在,她也不想去评论过去的那些是是非非。一切,就等她死后到了地下,和杨鹃儿一起,在阎罗王面前,让阎王来评断。
她就想让蒲苇帮帮忙,请判官大人帮忙查查,杨鹃儿那肚子里的,到底是哪个畜生的种?
杨鹃儿可以说是年纪小,不懂事,又是个外村人,不熟悉这村里事。可村里的那个畜生,可是同村人,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怎么能那么混蛋,冲杨鹃儿伸这个手!
她必须得知道那畜生是谁!
这是她一辈子的心病!
不搞明白了,她就是连死,都不能闭上眼。
陈妈妈一下抓住了蒲苇的手,面上老泪纵横,有悔有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