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一起参加过两次运动,颇有些共同语言,她也知道他家中娶了个不可心的太太,在回家之前,她向他大胆求爱。他本就对家中的媳妇介怀,刚好把心一横,给人带了家里来,让她配合自己闹一场,就打着离婚的主意。
没想到徐迦宁这么一来,他反倒有些不知怎么应对了。
徐迦宁带着自己的下人已经出了前堂,顾王氏在上面看着自己长孙,不由叹气。她也是明媒正娶的正室,从来瞧不上半路上赶着来的:“迦宁既然不在意,那就让她进门吧!”
说的她好像菜市场的破烂菜一样,是一物件似地,林慧如明白过来徐迦宁说那话什么意思,她今天晚上住在顾家,以后传出去了,那舆论中她可就是顾君行的外室小妾了,想到此处她差点跳起来了:“不,不行,我不住,我家在外地,君行你知道的,我出去住旅馆!”
的确不能把人留在家里,顾君行连忙提起了她的皮箱来:“先送你去旅馆。”
说着他跟祖母说了声,带着林慧如先出了前堂。
顾家老宅在上海的商业街后身,出了这条街旅馆多的是,顾君行把人带出来,安排住在附近的一个旅馆,在街边站了一会儿。
徐迦宁说的没错,既然不喜欢她,为什么还要登门求亲?
可他的人生伴侣,如若将就,怎能甘心?
顾家人生来心高气傲,即便是女校出身的,他都并未放在眼里,更何况一个不识字的,暴发户的女儿。夜里凉风一吹,见了媳妇之后的那些愧疚,又变了点意味。
顾君行匆忙往回走,他想要和徐迦宁谈一谈。
可等他回了后院那小园子,里面已是漆黑一片,人家早睡下了。
到底是个读书人,做不来闯进去的事,兴匆匆过来的,似被人浇了一头冷水,原本他是她丈夫,将近一年没回来了,难道她一点念想没有的么?
越想心中越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不过虽年轻气盛,也不好发作,转头让人收拾了客房,另外住下了。
其实徐迦宁还没睡着呢,从前院回来以后,就留神着顾君行的动静,人说大少爷送了同学去旅馆,她心中暗笑,拿了本连环画在灯下看着。
才看了一会儿,顾君行就回来了,还是匆忙关的灯。
黑暗当中,身边的小丫头摸索着帮她脱鞋:“大少奶奶,我不明白,大少爷要离婚,人都带到眼前来了,您怎么那么大度,一见面就应她进门?”
徐迦宁这会心情好,见她问就笑了:“她进门试试?进来你就知道了。”
小丫头想了下,见她没有恼怒,也没有被人闹要离婚的意思,也不明白:“那大少奶奶更该和大少爷亲近亲近了,既然大少爷回来了,您为什么不让他进屋呢?”
徐迦宁坐了床边,等她服侍自己脱衣:“红玉呀,你还是不懂,能稳坐中堂,从来不能全指望男人,而且男人的心,有的时候呢,低眉顺从比流泪更惹他怜惜,可有的时候呢,拒绝比顺从更引人注意呢!”
红玉才十六,当然不懂这些,不过对自家大奶奶又多了一份崇拜。
她平日就住在大奶奶屋里,说来大奶奶也真奇怪,听说刚开始结婚时候,她让人往顾家搬了张夸张的大洋床,平时还罩着粉粉的纱帐,可她来了之后从来没瞧见那张床,问了人才知道,说是大奶奶前些日子又将屋里家具换了个遍,现在这屋里住的是古式的大床。
红玉平时挺机灵的,从她来,就让她住在外间,开始也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明白了,半夜大奶奶时常起来,她得跟前伺候着。
在屋里折腾了一会儿,两个人才各自睡下。
平时也习惯了早睡早起,一夜过去,早上鸡才叫了三遍,徐迦宁就起来了,红玉揉着眼睛过来伺候着她穿衣下地,不多一会儿,周嫂就来帮着梳头了。
拾掇一阵,天就亮了。
红玉到前院打水的空,听说家里可出了大事,顾老爷在逍遥馆出事了!
说他欠了人馆里不少钱,人馆里扣了人,来讨钱了,院里闹哄哄的。
这丫头端了水盆就往回跑,气喘吁吁跑回园子里,她家大奶奶正修剪花枝呢,赶紧过去把情况说了。其实红玉是有点兴奋的,她知道大奶奶有钱的,这时候帮衬一把,那地位肯定马上就不一样了呀!
可她说归说了,徐迦宁根本没放心上。
修剪了花枝,她看了下时间还早,进屋洗了手,在镜前照了照。
今日她要出门,穿了件淡雅碎花旗袍,为了走路方便特地还穿了双矮跟的皮鞋,配好了要拿的手包,徐迦宁叫了红玉就往出走。
红玉赶紧跟上,想了又想也不敢问,只跟了她身边提醒着她:“大奶奶,大少爷才回来,咱们不等他的吗?还有老爷他……他好像欠了不少钱呢……”
她支支吾吾的,但的确是真心为她。
才出园子,左右无人,徐迦宁手包在她头顶轻点了一下,实在是哭笑不得。机会的确是来了,但雪中送炭不是这么个送法,救急也得等人开口求了,那才有用,而且,她在顾家花了多少钱,是时候要点好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