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笙独居的僧房从外看, 与寺内其他僧房没什么不同,进去后却别有洞天——
简直就是艺术家的工作室。
而且是全能型艺术家。
钢琴、插花、布艺、画作、瓷器、纸塑……
画架旁的电脑桌上堆着一堆纸件,萧白扫了一眼, 发现是费马大定理的证明推导。当然,证明的推导过程萧白是完全看不懂的,他只是知道费马大定理,并且一眼看到了草稿纸顶端的那个x^n y^n=z^n公式。
安笙0.5倍速道:“本来以为能证明的, 可是中途卡住了……果然是道千古难题。”
萧白:“……”
不, 你能推导出十几页的证明过程就已经甩全世界99%的人好几条街了!
你才十六啊少女!你还有病!
“圣僧哥哥会解吗?”少女用黑曜石一般乌黑漂亮的眼睛,满怀期待崇拜地看萧白。
萧白莫名想装一次逼:“哥, 帮我推导!”
2333十分干脆:“不会!”
萧白:“好哥哥~!”
2333:“真不会。”
无法在软萌妹妹面前树立哥哥光辉形象的萧白十分痛心疾首,略僵硬地微微一笑:“这不是贫僧的擅长领域。”
安笙眨眨眼, 十分欣然地接受了这个解释, 拉着萧白的手带他看自己的画、手工。
“女孩子的手好软啊。”萧白有种捏猫肉垫的飘飘欲仙感。
2333:“你这是要变直?”
萧白满头黑线:“我要说我喜欢捏猫肉垫, 你是不是要说我喜欢人兽?”
2333灯泡骤亮:“少年,好想法!”
萧白:“……哥哥, 我错了。真的, 诚心实意跟你道歉。”
2333笑而不语。
萧白悔不当初。他预感下个世界自己可能被丢进动物世界。
跟2333那个老流氓说不清,萧白专心观赏安笙的作品。
十六岁, 身患怪病的少女, 能将十九世纪末的印象派油画临摹得以假乱真,能做出足以放进展览馆的精美瓷器、纸塑, 还有那些别具一格的插花、布艺……
“我认识了一个天才!”萧白兴奋。
2333泼冷水:“只是太闲了吧。”
萧白给它指那一摞各种数学猜想的推演草稿:“你闲着的时候给我推出一个来看看?”
2333熄火了。
萧白高兴得想转圈:“她会改变世界的!我救她一定能得到很多功德!”
2333默默道, 少年, 你还是太年轻。不了解我老大的恶趣味。
安笙也很高兴,在钢琴前坐下来,十分珍爱地掀开键盘盖,虚虚在黑白键上轻抚一遍,扬起脸来看着萧白,甜甜地说:“圣僧哥哥,我好久没能弹琴了,因为手指不听使唤……但是,你在我身边,我就好很多。我觉得自己又可以弹琴了!我弹一首给你听好不好?”
萧白忍不住在她头顶摸了一把,笑得温柔:“当然好。”
于是,月光奏鸣曲第一乐章,就在充满艺术气息的房间中,缓缓流淌开来。
萧白坐在画架旁的木凳上,听着琴音,看着画架上那未完成的画作——
只有粗略的框架线条,但隐约能够看出,是一扇窗,和站在窗边的人。
萧白想,那应该是正午时,他倚在窗边看安笙的一幕。
此念一生,那粗略的框架线条便在眼前慢慢繁复、细腻起来,最终形成了一副印象派油画,灿烂若金的黄,是木塔的墙壁,宝石般的深蓝,是四方的窗棂,纯洁无瑕的白,是萧白身上的那件僧衣。鲜艳明快的色调,细腻柔美的笔触。一切都那么分明,却又似隔着镜花水月般的朦胧。
萧白想看清画中人的面容,却总是模糊。但他仍然感觉到,作画者一定对画中人饱含深情。
清灵的高音响起,萧白被唤回神智,如梦方醒地看了两眼那张仍旧只有几条粗线条的白纸草稿,有些想不明白自己方才在出什么神。
他看向安笙。
安笙的双手在黑白键上跃动不停,眼睛却盯在他身上。见到萧白看向自己,似乎也是想迅速地收回目光,若无其事,可是0.5倍速模式的她,实在是做不到毫无痕迹。
萧白终于清晰地认识到,安笙个子再小,行动再缓慢,她的心智成长,却从未受到阻碍,甚至比同龄人还要快。
十六岁,是个极其容易恋爱的年纪。
萧白也是在十六岁时,火力全开,追求白月光追求得疯狂。
彼时年少,做什么都带着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势头,不知道情深的伤人。
可是那个花季雨季的年纪,即便知道了,也会飞蛾扑火般义无反顾。
开始衡量分寸、得失,是撞南墙撞得头破血流的人,才会做的事。